第107章(2 / 2)

小二引着几人上雅间。

澹策见着云青文要一起吃饭,冲着人像生气的小牛犊一样哼了一声,牵着承意的手快快的跑去了前头。

......

二月初,县里茶余饭后议论的知县内宅之事没个定论,眼睛瞧着内宅的门,看那县太爷的表妹究竟哪日进门去,然则不曾等到个结果,倒是这本该要进县太爷内宅的表妹扭头一张状纸竟然把县里的大户魏举爷给告了。

这事儿实在是新鲜,一个是县里才议论个没休的人物,一个又是县里的乡绅大户,无疑是个大热闹。

得闲不得闲的跑去县衙外头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魏鸿明收到传唤之时,还在家里的软塌上躺着,受他那水盈盈的小妾剥着果子伺候。

听到管家急匆匆的前来禀告,一骨碌从软塌上坐了起来:“你说段雪写状纸告我!她不是预备着给杜衡做小?杜友燕前些日子才过来说了日期,这当日子不进门,你说她反而给县衙递了状纸?”

管家也是汗颜,正预备着段雪进了县衙内宅以后让那小知县狠狠吃上一壶,不想一转却是变了风向。

“这女子竟然敢扯着成年旧账在衙门伸冤!”

“她莫不是仗着自己那知县表哥撑腰而疯了不成?她还要不要他那姘头了!”

魏鸿明气的一巴掌拍在桌角上,旋即立马起身披上外袍。

“我瞧这婊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立马让看着何家的人动手,想那婊子是惦记她姘头的很,便给她送个指头耳朵的去也好有个念想。”

管家连忙应声,随之跟上去:“老爷可是要前去县衙回话?”

魏鸿明一甩袖子:“我是举人,吃了官司可差讼师前去本人不到堂,他杜衡也不过是个举人,还想当面审问我,笑话!”

早两年打通官府之前,魏鸿明也没少吃过官司,讼师也都是老人精了,应付下头一场官司不在话下。

待着休庭取证期间,魏家便可将事情摆平。

果不其然,讼师代出席后头一场诉讼很快应付了过去,魏鸿明人都未出面便给那县太爷摆了一回谱儿,提前给个下马威。

然则魏鸿明却未能得意两日,在等着下一场官司开庭前预备是把段雪给处置妥帖,没想到派出去何家的人却被扣住了。

魏鸿明打听消息不得,心头一沉。

这才估摸出段雪是一开始就跟杜衡已经串通了,就等着他出手去拿何家人。

魏鸿明自知草率了,原单凭段雪手头的那点证据不足为据,这朝派人出去胁迫人便罪加一等。

不等魏鸿明想好应对之策,县府里接连又收到了几张状告魏家的状纸。

其中有告魏家欺占粮产,逼良为娼;也有告魏家仗势欺人,辱打白丁。

“荒唐!魏家还没倒呢,这些贱货竟就想众人推!真当我魏鸿明死了不成!”

魏鸿明恼羞成怒,终于是在家中坐不住,在家里安排了一番,同讼师一道上了堂。

“被告魏鸿明,你可知罪?”

雄赳赳的魏鸿明立于审堂间,在跪叩于知县的原告前气势十分强盛。

“愚生于秋阳县几十载,勤学苦读,经营料理,方得立足于县上于乡绅之列。常言道树大招风,这些年多有嫉恨诬陷之人,还望大人明察。”

杜衡坐于堂前:“你的意思是自己无罪,而是状告之人嫉恨而为?”

“大人明鉴,愚有过失之处,可为读书之人,怎会知法犯法。”

杜衡见人还装着糊涂,也不与之做口舌争辩,一招手,当即两个练家子被压了上来:“你既不认曾欺压段家一事,那作何派人前去暗害与魏家交好的何家人?供认画押字据一应皆在,你作何抵赖?”

魏鸿明早料想到派去何家的人被县府抓走受审必定招了,他厚着脸皮便道:

“魏家确实曾借钱给段家,昔年县里受灾,百姓地主营生不易。愚家中尚有薄产,感念秋阳县养育一场,不忍县民受苦,便广施借款出去帮助县民度过难关。段家是地主之户,当时所借款项数额较大,愚对此事也有些印象。”

“可家宅读书等事千头万绪,愚生意上多是下头的人打理,并不知晓催收段家欠账手段偏颇了些。确是愚未能约束管教好下头的人,如此才使段家受冤屈。”

他一派诚恳之色:“于段家之事,愚愿以段家欠款三倍之数补偿于段家。”

段雪冷声道:“我爹便是被你们欺辱含恨而终,你轻描淡写几个钱就想了事!”

“段姑娘节哀。可段老爷去世也不是我们魏家的人打死或毒死的,因病离世也只能怪自己的身体,如何能怪到魏家来?”

魏鸿明给杜衡拱手:“大人可见,愚手下之人虽催收有所过激,但这些人也看魏家家业而想多讹,借钱之时千好万好,还钱却千推万阻,催收确实不易,这才促使法子过了些,还望大人明鉴。”

“肃静!”

杜衡敲响惊堂木:“你言下之意是说此番受状告或确有其事,但并非自己所为,而是手下之人擅作主张,只是自己约束不力失察之责?”

魏鸿明道:“回禀大人,正是如此。若非此番有人前来申诉,愚竟浑不知手底下之人如此行事败坏魏家声誉,往愚读书一场。为免大人烦忧,愚已然将罪魁祸首带来。”

瞧见被压扯上来的男子,杜衡也不过堪堪扫了一眼,许是个没少为魏鸿明鞍前马后之人,但而今不过是个顶罪羔羊罢了。

杜衡都用不着审,那男子便道出催账不易,欠债之人拒债不还这才动用了些武力意外打残了人,一应认罪尽数往身上揽去。

“你是说催债借钱诸事乃是你派人所为,魏鸿明并不知晓?”

“是,老爷仁善,并不晓得善心借出的钱被这些人户咬着不念恩德归还。”

杜衡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思索如何判。

魏鸿明眉心舒展:“大人,若是所诉准确,核实后魏家愿意补偿赔损。”

在堂中一同受审的人当即都想叫屈,本受魏家压迫多年不得喘息,而今好不易鼓足勇气孤注一掷前来状告,若是魏鸿明不倒,这般草草拿个人出来顶罪,又赔撒些钱出去便安歇了事情,回头他们这些人必然吃不了兜着走。

再是让魏家躲过,往后在县里岂非更得意,谁又还敢受屈状告,左右结果都一样。

然则杜衡哪里不知这些道理,既敢开堂审理,就没打算再让魏鸿明再如往昔一般安然出去。

不等堂中人再言,杜衡冷声道:“满口胡言,不知悔改。”

杜衡举起案台上的一本册子:“这账本上一笔一账记得清清楚楚,你还说你不知晓全数是手下人所做,未得你授意,账本上多出本金连年高昂的利息数你一个举人还看不出不对?几年利息都够本金两三倍之数了,谁家人如此蠢笨要拖着本金不还连年还如此之多的利息!”

话毕,杜衡便将册子甩了下去。

魏鸿明心头猛然一惊,连忙将册子拾起,只防有诈。

草草翻了两页,他心就凉了大半截,这账本所计当真是他的私账!

他止不住心头的震惊,双手也发颤起来,头一次慌的乱了阵脚。

“既是欺压临到头还不认罪,当堂狡辩拿人顶罪,罪加一等!”

“这、这不可能!这账本、这.......”

魏鸿明囫囵片刻,竟突然当堂将账本撕扯开来。

“大胆!魏鸿明你这是做什么!”

当即衙差上前扣住了魏鸿明,魏鸿明还不死心的死死拽着账簿,尽可能的撕扯零碎。

“刻意损毁证据,再加罪一等。”

杜衡看着发疯一般的人,悠悠抽出另一本账簿:“这般要紧之物,本官如何会轻易再放回你手上,你看到的那本不过是誊抄的而已。魏鸿明,你堂中无状,又还有甚么可抵赖。”

堂中受审之人俨然没想到县太爷已经拿到了魏家账簿,登时心中生出一股热流来,既是感怀知县明察秋毫,又幸沉冤得雪。

跪在堂间的杜友燕见着魏鸿明竟然真被拿捏住了要害,原本还恐着发抖,登时便松了口气。

虽是自己先前也被段雪摆了一道忽然就被扯着来告魏家,介于曾经的经历,杜友燕差点晕过去。

她一直担惊受怕着,哪里晓得事情竟有转机。

受魏鸿明压辱这么些光景,一直忍气吞声不敢言语,而下她忍不住骂道:“魏鸿明,你个人面兽心的人渣,害得我们母女俩好惨!若非知县大人明察秋毫,就要将你这等人逍遥法外!”

魏鸿明始终明晰不得他的账本怎落到了杜衡手上,眼见杜友燕还嚣张了起来,他也不顾甚么乡绅的体面了,当即啐了杜友燕一口:“你这个婊子,浪荡货,怎么着,见着你男人要落狱了猖笑的厉害,是又急着寻新男人不成!”

杜友燕当即白了脸:“你胡说八道甚么!”

“你不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眼见着堂中堂外如此之多的人,杜友燕再是泼辣也到底是个妇人,哪里受得这般堂而皇之的恶言,当即扑了上去:“你竟侮我清白,我同你拼了!”

杜衡见着这态势,连忙敲惊堂木,让衙役把人拉开去。

“魏鸿明欺占粮产,放贷骗息,仗势欺人数罪齐发,即刻打入南监看押,只待查明是否还有作奸犯科的罪项,择日再做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