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2)

杜衡站在客栈门口, 看着远去的牛车,忍不住跟了两步上去:“小满,在家里要照顾好自己!”

“我晓得,你放心考试就是了!”

秦小满趴在板车上头, 使劲给杜衡挥了挥手, 不过须臾就被秦雄拉了回去好好坐着:“杜衡放心吧, 以前那么多日子都过来了, 还怕这两天过不了吗。”

杜衡闻声慢慢止住了步子,上县城来两口子一起过来的, 回家只秦小满一个他实在不放心, 特地去了肉市, 让二叔收活儿了送小满回家。

其实秦雄的话也没错,自己没在那几年的光景里小满一个人都过来了, 何况况这三日的时间, 他当然能照顾好自己。

只不过一起生活的久了, 又两厢从未分别过,与其说是担心小满离了自己照顾不好自身,倒不如说是他舍不得小满。

瞧着人挺着个大肚子一个人回家, 一个人吃饭睡觉料理家里的那些琐事。

夜里留着一盏温黄的油灯, 不晓得自己没在家会做什么来打发时间, 这就叫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客栈外头的街市上站了好一会儿, 见着牛车早已经消失在路口多时了杜衡才恍惚着回了房间。

他心里想振作些再翻看翻看诗词, 结果坐在窗前翻着书也只是空翻着,字眼只从脑子里过了一遍,却没有从心里过, 看了也白看。

杜衡干脆叫来伙计让送些热水洗漱。

客栈住的是地字号的, 条件不错, 不仅供应三餐还有热水,而今才开春天气冷的很,屋里还给放了暖炉子。

床上的被褥也厚实松软,这些都是一开始选房间的时候就看过的,秦小满说要尽量给他定好的房间,如此才能全身心的投入考试。

住宿的条件是不错,比家里好的多,但是价格也对得起这条件。

一晚上就得六百六十文,简直是打碎了牙定的。

杜衡早早叫了热水泡了脚,躺在被窝里,却也并不觉得暖和。

他吹了灯闭上眼睛,假装身旁还躺了个睡觉不老实,睡着睡着不是把脚放在他腿上,就是把手伸进他衣服里的哥儿。

如此哄着自己心里才好受了许多,不晓得什么时候睡着的。

翌日天还微微亮,杜衡就早早的起来吃了早食,把一应个人问题都解决了一遍后,收拾着书袋就往考场前去。

童试前三场县试就在本县城,以前后两场府试是要去州府考,后来因为连年都在举行童试,来来回回的跑书生考试成本太大,索性就改在了本县城里考。

县试过后,隔两天就再去考府试。

童考是科考之中最低的一级考试,应考者是最多的,但凡是个读书人几乎都会来考。

且年龄限制宽泛,下至十二岁少年,上达八十岁老翁,为此出现过祖孙三代一起参加童考的情况也是寻常。

头一次考的,加上多次应考未上的,如此人数很难不多。

杜衡到考场的时候,外头已经排起了长队,老老少少高高矮矮的看着还挺热闹,不过在考场外头大伙儿都没有喧嚷,只低声的与相熟之人简单说谈,等着查检以后进考场。

他耐心的排着队,晨时初春的风冻人,他缩着脖子,好歹自己还是个青年郎君抵抗力不错,那些个小童和白发老翁就有些惨了,只怕是一场考试下来还能惹上风寒。

约莫等了一刻钟的时间,杜衡得进了考场。

他本以为考场会是一间挨着一间的号房,然则童考人数过多,没有那么多间的号房供使用,要能进号房考试,起码得是院试才有资格。

于是乎诸多的考上就在一间大堂室里一同进行考试,一人一张桌子,眼瞧着想要作弊的话比在号房里独只一个人要好舞弊的多。

但考生能想到这事儿,考官自然也想的到。

杜衡记得原身参加过童试,好似考卷是按照人数来定的套数。

也就是说一场考试上有几套不一样的考卷,间插发放。坐在周围旁边的你都不晓得他的考题是什么,如此也就别想着眼睛明亮能够瞄上一眼左右的答卷。

他还觉得挺是严格人性化的,在位置上坐了好一会儿,待着考生全部进场以后,有个不晓得是考官还是什么角色在台前唱规。

念了足足半刻种的规矩以后,这才陆续发下考卷来。

杜衡坐在中间些的位置,拿到考卷他扫了一眼,光落进眼睛里的考题他心中立马就有了准确答案。

这无疑是给他吃了一粒定心丸。

于是连忙研墨,信笔开答。

“小满,听说你家杜衡下场了嘛,考得如何?”

秦小满上午起来劈着腿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初春的风带着湿漉漉的冷,烧热的水倒在盆子里没搓两下衣服就冷了,他正加紧着洗,抬头便见着石墙外头站了个乡亲。

“今天才开考,这谁晓得考的怎么样,而且他就是下场试试,看看是怎么出题考试的,没想着能考上。”

秦小满见是家里的一个远亲,他爹这头的亲戚,是爷在世时收的干女儿,他得叫声姑。

不过以前爷在世的时候还时常往来,后头人家嫁了,爷也去世,来往就少了很多。

这几年的逢年过节都没有走,不过到底是一个村的乡亲,有时候碰见还是会打招呼,已经算是虚亲了。

秦小满倒是听说去年他们家也是秋收不好的,跟赵家成了难兄难弟,走的还挺亲近。

“噢~那他考完下午回来哈?”

秦小满倒是想他能回来:“考三天呢,住县城里,不来回折腾。”

“那住客栈啊?”

秦小满应了一声。

“哟,那可得花不少钱噢。”

秦小满没答话,昨晚上他有些想杜衡,很晚才睡着,今天精神也不多好,懒得和村民掰扯,便道:“你找我啥事儿嘛?”

村民笑呵呵道:“也没啥事儿,这不是看见乡亲们都在忙春耕的事情,见你家那么多的地都没动有些诧异,今儿路过就问一嘴。”

秦小满微挑眉毛,他们家可不是在向阳大道上,没那么多顺路的,见人不说他也懒得搭理。

“你们家杜衡要读书,你挺着肚子也四五个月了,家里那么多的地咋整啊?”

“咋嘛,姑想帮我家种地啊?”

村民一听这话便顺着话茬儿道:“瞧着你家地空着也可惜嘛,要是开不了那么多就借两块给我们家种如何?你家那地去年才施了肥料今年不种庄稼荒着草定然长老高,我给你种着也能打理着不生野草嘛。”

秦小满笑了一声,这算盘打的可真响,他直接便道:

“婶子既是晓得我家的地去年下了肥,还是从葛家买枯饼肥的,这朝白白借给你种?婶子是想给我们家当雇农预备纳粮给我,还是说婶子当我家男人没在家,我有挺着个肚子就能任人欺负了是吧?”

“欸,你这哥儿怎么这么说话呢,我也只是好心说想帮你们家料理照看田地,亲里亲戚的你说这话未免也太难听了!”

“姑,你第一天认得我啊?我说话不是一直都很难听吗。”

妇人没讨着好骂骂咧咧的便走了。

秦小满啐了一口,亏得好意思来跟他开这口。

眼见春播种在即,他们家没有下地料理田地,村里的人见着去年他们家里收成好,这就来打歪主意。

过年的时候以前没怎么来往的亲戚也往家里凑,就寻摸着打听他们家的土地以后打算怎么办。

以前他给荒废着也不便宜了那些想占便宜的亲戚,绝了他们的希望在外头没少骂他。

跟杜衡成亲以后家里的地全部重新料理起来,眼见今年人手不够种地,倒是又燃起来这些亲戚的希望了。

他心里有点气,扶着肚子慢慢起来,把衣服晾在了院子里,有些犯困又回屋睡了一觉。

翌日,孙东梅挂记着他一个人在家里又有着身孕过来看他,正巧他想出去摘点菜回来吃,两个人就一道去了地里。

“小满没事吧?杜衡没在家里你可要照料好自己。”

两人刚到地里就撞见了郑娘子。

“我没事,他不在家我大嫂不是来看我了吗。”

郑娘子笑了笑,眼见周遭没什么人,凑上前去:“听说你们家要招雇农,这事儿真的假的啊?”

“什么雇农?!郑娘子你可别开我们这种玩笑,现在朝廷什么律令咱做老百姓的可都晓得。”

孙东梅先行把话否了回去,家里没个童生秀才的,谁敢招雇农,那可是犯法的事情。

秦小满也拧起眉毛:“是啊,我从没说过这事儿。”

他和杜衡先前商量家里的地该怎么安置的时候倒是提过,但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家里说谈,并没有外人晓得,而下竟然有外人来问,他心里也是一惊,总不可能会是杜衡跟别人说的。

自家说谈也就罢了,旁人说着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秦小满心里惴惴的,到底是犯法的事情,怎能会不怕。

郑娘子和秦家走的还算近,便低声道:“我也是在地里听见乡亲们说谈的,说是你家今年的地还没有预备下种子,家里没有人力来料理田地要招雇农。”

“谁说的!这不是存心害人吗!”

“这也不晓得是谁先说的,总之大伙儿就那么议论开了,我想着事情也不对,毕竟杜衡还在考试,就算心里有成算也不会早早的把话就这么抛出来。可大伙儿只管听热闹,谁管这个。”

秦小满气的不行,这不是存心害他们家嘛。

到处议论着他们家要招雇农,考上也就罢了,谁都没话再说。

要是没考上到时候里正和巡检的人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上家里来查,这不是影响杜衡的名声嘛,读书人最要紧的就是名声二字!

他看着远处翻地的村民,径直大声喊了一句:“谁再胡乱嚼舌根,最好别让我晓得,知道了少不了你的!”

村民们顿下手上的活计,瞧了秦小满一眼,谁都没吱声儿。

“有事儿才有的嚼,怎么着,你们家有事儿啊?”

赵娘子阴阳怪气了一句:“有些人考场上怕是屁股还没坐热,倒是打量起了考上后要如何了,当真是有意思。”

孙东梅见状连忙拉住了秦小满的胳膊:“你可别动气,要是伤了胎气可怎么好,咱们回家去。”

秦小满咬了咬牙,惦记着肚子里的孩子,到底还是没跟那妇人掐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