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2 / 2)

“阿祖说了,只是没太睡够,不要紧的。”

桃榆道:“今晚上踏实睡一觉,明儿应当就好很多了。”

霍戍点点头:“时下到了连平府,可以放缓行速了让你多休息。”

桃榆知道,从连平府到渝昌府要是车马快,三五日就到了,连平府不比同州小,但它只是横向宽,纵向窄,他们北上的路程也便不长。

只是队伍庞大,且又非人人快车快马,那就要拖的久些了,不过再如何十日内也能到渝昌。

“渝昌那头能容得下这么些人么?”

这两日桃榆不免想到这事儿。

“渝昌地势辽阔,多有官府管辖外的荒地,为此才会多匪患。容纳这么多人的地不缺,但正月才过去安排的,一时间当是住不下那么多人。”

霍戍道:“不过等人抵达以后,人手多起来,自行伐木建造,不会太慢。”

桃榆稍微放下些心的点了点头,等他们到渝昌的时候也四月了,天气不算冷,可比冬时的条件好许多。

两人正说着,忽而听见一阵喧哗声。

霍戍潜意识的把桃榆护在身侧,近而一瞧,发觉竟然是一行良民,方赶到此处,似是也要在这片上扎营休整。

“霍老板!你们怎也在此处?”

一匹马迅速策来,两人发现马上的人居然是嘉堂瓷坊的陈普。

一刹间霍戍跟桃榆差点都没认出来,灰头土脸一身狼狈的人竟是昔日里城中衣着光鲜,出手阔绰的富商。

两厢没想到会在此处碰面,友善的寒暄了几句,才晓得都是为躲避战乱出来的。

这边还在整顿,霍戍邀了陈普到他们的营地去喝杯热茶,陈普倒也没拒绝。

陈普跟着两人过来,被这边的阵仗微微震了一瞬,又还见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

“到底还是霍老板走商消息灵通,早早的便出了同州,我等险些没能脱身。几番打点,费了好大的力才从小道出了关界,真当是苦不堪言。”

霍戍见陈普等人并没有带多少行礼,且都是快马,人也远不如他们多,行程当是快不少,从同州赶到此处快马加鞭一日一夜足可抵达。

“城中而今是何状况?”

陈普听及此不由得面色发白,他痛苦的摇了摇头:“世道当大乱啊!”

“你们走后的第二日,州府便隐隐有些抵挡不住起义兵军力的势头,谁晓得知府竟在此关头上携卷细软带着家眷意图跑路,不想走漏风声,在半道上被起义军捉个正着,邵恭德当即便被起义军砍下了头颅,家眷亦然惨死。”

起义军将邵恭德头颅悬挂,士气大振,州府士兵却是士气大减,一时间逃兵四窜,起义军很快便拿下了同州府城。

围在陈普周遭的人听到同州的消息顿时面无血色,惊惧的张着嘴半天合不上。

没想到同州兵力连三日都没撑过,不过知府跑路,军心涣散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那、那起义军既占领了府城,战事岂不是已停下,同州可又恢复了安定?”

有农户心中怀揣着希翼的问道。

陈普连连摆手:“起义军占领后,州府虽战乱暂平,可这些起义军胸怀大志,各关界上派了重兵把守,不少难民都被带了回去,男子充军,妇孺老弱回土地上耕种。发布了诏令广征粮草和壮力,以备随时与朝廷应战,他们是要把同州当做自己的大本营了。”

“我等发觉形势不妙,趁着守卫未曾那般森严之时立马打点关界轻车简从逃了出来,若时下再想走,只怕有通天本领方可从同州出得来。”

诸人僵楞在原地,一边庆幸自己早先逃了出来,身上却又起了一股股深深的寒意:“这么说,我们、我们是再回不去了……”

“贫寒老百姓回去也不过是成为他们起义对抗朝廷的棋子,壮丁冲锋陷阵,妇孺耕种产出粮草供应。与其如此暗无天日,不如逃去别处谋生。”

陈普道:“若要回去安生,只怕是得等着朝廷平定同州,不过如今边境动乱,朝廷也是火烧着眉毛,不知能不能腾出手来管理同州;再要么便是这起义军推翻朝廷,改天换日,彼时天下归于太平之时。”

眷恋着同州的农户得到答案,不禁悲从中来,隐隐有了低微的哭声。

“幸得是我们逃出来了,总比通通沦做爪牙的强,只要举家还在一块儿,好生活着于这乱世之间比什么都强了。”

纪扬宗心里亦不好受,但还是出言宽慰诸人。

陈普在这边待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就回去了,他们一行从同州出来马不停蹄,比他们还劳累得多,这朝也是准备好生歇整一下,尽快赶到自己的目的地去。

他们此行要去的是渝昌府边挨着京城的宝靖府,陈普在宝靖府有些产业,虽是痛割下了同州的大头,留得青山比任起义兵鱼肉强得多。

虽都是北上,可惜却不同路了。

霍戍与陈普互留下了通信地址,以备往后不时之需。

说来他们的交情算不得多深,可这乱世一渲染,同乡又曾有生意上往来,就显得格外的交情深厚,谁晓得他日是不是又还有相互照拂的机会,多个朋友总多条出路。

听逢同州变故,随行出来的人疏忽对霍戍更为敬重了些,可说是更加的依附。

谁再缺心眼儿也晓得,时下只有好生跟着霍戍才有出路,同州那条根儿,落叶一时是归不得了。

翌日,大家早起准备赶路,不想天公却不作美。

天快亮时响了几声春雷,等天亮起来时已然飘起了细雨,灰蒙蒙的天色下,四处都是湿漉漉的。

风一吹,还有倒春寒的冷。

大伙儿赶紧把厚衣物给裹了起来,本就带着不少东西,还得举着伞赶路,当真是苦不堪言。

如此两日后,有小孩子发烧咳嗽,队伍里身子弱的都有些病恹恹的。

桃榆自是也没例外。

幸好有黄引生在,扎营之时煮了药汤于生病的人。

虽是颇为有效,奈何病中要紧的是好生歇息这点做不到,病情有些反复,不过幸而也没有人过于病重。

大家一直咬牙苦熬了十日,终于进了渝昌府的地界儿。

不过距离霍戍的中转地还得有两日的行程,其实路不算远,但渝昌府的地势本就崎岖,下了官道往西走就更不易了。

渝昌树木葱茏,山高水险人烟稀少,荒路上草能有半人高,走着比官道上废力的多。

“哎呀呀!好大一条蛇!”

纪望菊从绵着的春雨里熬过来,又顶着临近午时的太阳,整个人都混叨叨的。

一脚踩在了条软韧的东西上,还以为踩着了绳子,不想绳子还能在脚下扭动。

她当是以为自己累糊涂了,低头一瞧,这才发觉自己踩着了一条蛇,她惊呼了一声跳开,蛇嗖的一下就蹿进了草丛里。

纪望菊吓得两腿一软,要不是旁头的人拉着险些跪到在了地上。

“像是条菜花蛇,没有毒的,早点唤我一声,我一手过去擒起来还能给大伙儿煮个汤补补身子呢!”

纪望菊看着侃话的男子:“去你的吧,要是没擒得当被顺了一口,还得麻烦黄大夫。”

“春日里虫蛇逐渐苏醒,渝昌偏隅之地不比同州,大家小心些,拿刀把草砍开。”

好在多是农户人家,一路来风餐露宿都不骄矜了,路不好走也没叫唤。

得知路程不远了,大家精神气头也好了很多,开始说笑起来。

“前头好像有马蹄声!”

走在前头的人忽然呼了一声:“听闻渝昌匪多,不会真叫我们撞上了吧!”

诸人未来得及惊慌,就见着前头来了六七个人,高兴的一边策马过来,一边喊道:“阿戍!”

是霍戍先前安排在了这边的同州老乡阿予十一带着人来接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