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榆有点犹豫,回去成,不回也成。
“你若是要回,那便跟霍义士一起走,省得天色晚了回去我也不安心,只怕道上又遇见旁村的看你弱好欺负。”
黄引生瞧了一眼旁头气定神闲喝着茶的人。
桃榆抿了下嘴:“那好吧。”
黄引生道:“既是说境内也不太平,那回去了这些日子便别一个人往外头跑。”
桃榆乖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霍义士,你可要回村?能不能把桃哥儿一并捎带回去?”
霍戍闻言站起身:“可以。”
黄引生站在门口,看着自家小哥儿雀跃的跟在高大的霍戍身侧,愈发显得个儿孱弱小只。
“不放心哥儿?”
黄引生闻言摇了摇头,他得知尤家的事情时,虽有意外,却又觉情理之中,他倒没太过遗憾这桩婚事,唯独忧心小桃子心头难过迈过去这个坎儿。
不过今日见着人,却又觉得自己多虑了,桃榆比他想象中要好许多。
药师道:“只是哥儿和那个北方人一道走不要紧吧。”
“瞧两人便熟得很了,小桃子乐意着跟他一道。”
黄引生道:“也好,总是要继续过。”
药师知道黄引生是什么意思:“先生有意给两人牵线?可只怕纪里正不会答应。”
“答应不答应的看孩子的造化,要是有心再难也能,要是没有心,临门一脚的婚事都得作罢。”
霍戍今天来城里没牵马,回去便和桃榆一道坐了板车。
他一个人杵在车上,一板车的人见着那张冷脸都不敢说话,往素里最是热闹的板车上竟出奇的安静。
桃榆坐在霍戍的对面,他也没张口,这安静下,两人说话无疑就是说给全车人听的。
他见着霍戍那双三白眼平视着他,虽然也不曾乱瞧,他竟却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以前他要这么看着人还怪叫人害怕的,现在竟不知怎的了。
桃榆便错开目光静静的看着霍戍的手,想着伤口什么时候才能好,想着想着神思飘忽,又想起霍戍前些日子给他摘的山菊再烤一晚上烘干就能收了,想着那本放在床头还没看完的《洗冤集录》,不知道被他娘发现没……
“到了。”
桃榆懵了一下,恍然抬头见着自村进去的小路,连忙下板车去。
霍戍从身上掏了了几文钱拿给板车师傅,桃榆连忙摸荷包:“我这里……”
话还没说完,师傅已经赶着板车走了,桃榆还似看见了车上的人见着霍戍终于下了车长舒了口气的模样。
“我把钱给你。”
霍戍闻言都没搭理桃榆,径直朝前往村道上去:“再不走土匪把你弩走了我可不管。”
桃榆闻言手抖了一下,赶忙小跑着上去:“等等我。”
霍戍没应声,却顿住了步子,由着身后的小哥儿跑到他身前去。
看着小哥儿柔软的发顶,霍戍嘴角微扬。
“往后你再不许过来。什么玩意儿,都这样了竟还外再相与人家,把我周家当什么了。”
“我要早知他们家是这德行,先前绝计就不会同你提这个事儿。好在是今天过来了一趟,听到些这家人在村里的名声,否则还真就吃上了哑巴亏。”
两人方才进村,就见着村道上过来了两道身影。
远看着有些像是隔壁村的里正,周家父子俩。
“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不然我们还是亲自去问问纪里正是怎么一回事吧。”
“能有什么误会,你便是问到了他跟前,还指着他自个儿承认自家哥儿不自重不成?这般毁过亲的人家,往后再是问都别问了。”
周里正因气愤,声音并不算小,迎头走过去的霍戍和桃榆自都听到了这话。
桃榆远见着两人,正想着要不要打招呼,听到这话,乍然哑了口。
“桃、桃哥儿……”
周正正想反驳他爹的话,抬眼便见着了在村道上的桃榆,一时间舌头打了结。
周里正却并没有说人长短被立即抓包的羞愧,反倒是扯了一把身侧的周正:“你可别跟我色令智昏,要娶这么个名声的回去,你小爹非得气死不可。”
“这么个名声是怎么个名声,把话说清楚。”
霍戍沉下眸子,乍然冷了语气。
周家父子俩见着高大凶悍的霍戍忽然开口,心头一窒,陡然没有了方才的气势,却又还梗着脖子维持面子:“你是谁,我同你说什么。”
霍戍眸子一凝,拳头乍然捏紧。
桃榆见状连忙拉住了霍戍的衣角,他虽然没见过霍戍打人,但就凭他孔武有力的身形,一旦动手只怕是没得挽回。
虽然不理解周家是什么意思,但出于理智还是看着霍戍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周里正自觉得颜面有些扫地,可在旁人的地盘上,见霍戍冰冷的目光竟有些不把人当活物看的味道,心里还是有些发怂,到底没再扯口舌,连忙快步而去。
见着周家父子俩走远了,桃榆直觉出了什么事情,他慌忙抬腿就要走:“我、我先回去。”
霍戍道:“我送你。”
“不用了。村子里几步路,没事的。”
霍戍见哥儿脸上难掩的不安,他伸手想抓住桃榆的手,可到了手边,转还是拉住了他的衣角:“不管是什么事,别哭,我会帮你。”
桃榆原还没觉着委屈,见霍戍这么说,反倒是鼻尖有些酸,他抿了下嘴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小跑着朝自家方向去。
霍戍见着人身影已经看不见了,这才回去。
“回来了?”
元慧茹刚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就见着了霍戍她连忙放下背篓:“可不好了!”
霍戍眉头一紧:“怎么了?”
“下午我在地里听人说……”
话到嘴边,元慧茹却有些不太好开口,她抬眼为难的看了霍戍一眼。
霍戍见状问道:“是不是桃榆的事?干娘说便是。”
元慧茹点点头:“村里人不知道咋突然传起来说,说桃哥儿和尤家二郎在定亲期间来往过密,早已经暗通款曲。说得,说得实在是难听。”
“那隔壁村的周家老二相见了桃榆以后很是满意,可里正又未曾再叫他前来,便带着周里正今日过来想把亲事说一说,探探纪家的口风。”
“不想父子俩刚好在路上便听见村里人嚼舌根,周里正听了这些难听的话一下子便恼了,自觉面上无光,在村道上骂了好几句,连纪家的门都没上,扭头就走了。”
元慧茹正巧在地里赶着热闹听到了这些话,她一声儿没敢坑,赶着便回来想告诉霍戍。
这一个还未出嫁的小哥儿乍然这名声,可叫他还怎么说人家,让他怎么活。
元慧茹都快愁死了。
霍戍听完当即便冷声道:“不可能。”
且不说桃榆张口闭口的礼数教条不会让他做出这种逾矩的事情,即便是他不那么重礼数,尤凌霄甜言蜜语百般诱惑也不可能有这些事。
“他们两人真要有这些事,纪家绝不会答应退婚。即便是尤家另有高枝用着手段想悔婚,纪家就是闹在明面上两家难堪也一定不肯,怎么会那么干脆平和的就退了亲。”
元慧茹听霍戍这么一说,茅塞顿开:
“是啊。当时里正在集会的时候只简单的说了一嘴,这事儿虽新鲜,可在长赋税面前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了。村里人虽议论,却也没说几句,都觉得是尤家中举高升变了心意,可毕竟是咱村大户的新举人,谁也没敢拿在明面上多嘴。”
“现在看来,倒是里正有意在那时候宣告退亲的事情,就是不想村里人过多的议论。”
既知现在的流言是假的,元慧茹便不明白了:“那大伙儿怎还一下子便传出这样的话来,明晓得那是里正家的孩子,竟也不怕得罪了里正。”
霍戍闻言当即问道:“为何说得罪纪家,难道就不得罪尤家?”
“外里说、说桃哥儿姿色好,有意以此拴住尤家二郎,说什么只怕两家悔婚也是怕桃哥儿那样的耽误着了尤家二郎科考云云……”
元慧茹叹了口气:“这人也就爱听那么些阴私之事,也不管真假,只图个乐呵,却不知自己闲碎听乐间已然毁了人。”
言罢,她看向霍戍:“阿戍,这可怎么是好啊?”
她试探道:“现在纪家俨然成了是非窝,你若是喜静嫌麻烦,那、那先前的打算也便罢了。”
霍戍眉头紧缩,这风声一边倒向,未免也太有失偏颇,他应元慧茹道:“我不怕麻烦。”
元慧茹顿时明白了他的心意,也更是赞许的点点头,倘若霍戍嫌事就此远离纪家,她反倒是心里有些异样。
既是出言说爱慕,遇事即退缩,未免也太没男子气概了。
“那不妨干娘准备着,请个媒人上纪家提亲?”
元慧茹想着:“也不能叫村里人觉得桃哥儿没人要了一般。”
“此时提亲,和乘人之危没什么两样。”
霍戍道:“即便是要去提亲,也不能再这关头,得先把这事情先解决。”
元慧茹凝起眉头:“这一人一张嘴,可如何解决,总不能去堵住吧?”
霍戍没应声,片刻后,他道:“我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