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进村道以后驴车的速度就很慢了,倒不是村道窄小陡峭,其实反之村里道路还挖的挺是宽敞,行驶起来不比官道差。
实则是前来打招呼的村民不少。
“黄大夫这么早便来村子了。”
“您上回同我开的那药当真管用,我才吃一副腿脚就灵便多了。”
“黄大夫,还收不收枸杞……”
村户的热络一一落尽了霍戍眼里,他虽未动声色,却也没有人敢直接打量他。
反倒是同黄引生寒暄了一番后,车马远了才直起腰盯着霍戍的背影看,一直目送人到几丈远后才收回目光。
待着到纪家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头了。
霍戍等着驴车先驶进从中以开的高大院门中,自己翻身下马先等在后头。
他举目观凝了两眼明浔村里正的住所。
纪家房舍是典型的前院后屋陈设,但院子是以石作围墙,远见着便比寻常用木头或是泥巴糊做的院墙大气牢固的多。
进院以后是敞大的农家院子,庭中有两颗高大的樟树挺立在西处,枝干近成年人腰粗,瞧着便是有些年头了。
樟树底下用粗麻布做了个遮阴棚子,陈设了一张四方桌和椅凳,俨然就是一处纳凉歇息地。
而东处未有樟树遮阴的部分秋阳落地,正好晒些谷物,干菜和草药之类的。
东西之中是一条直通屋檐的碎石板路,一眼可以看见黑瓦覆盖的房舍。
江南一带的房舍有别于北的四合院,纪家的房舍是与城中相近的天井院。
正门进去先入一个四方天,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不一定都有屋子,但一定是四合围成一个天井的。
雨天雨水从四面的屋檐滑下,形成水柱同时往天井里流,便可见四水归堂的场景。
南方雨水多,为利于居住,这类建造乃寻常。
不过乡间也只有大姓有名望的人家才有条件修个四水归堂的天井院儿,并非是家家都能这般。
明浔村不是个小村子,村里人多热闹。
霍戍高头大马的一路过来,看见了不少农舍,虽未曾走进去观看,但光是篱笆院落和房舍建造大小,还鲜少有胜过纪家的。
不过也是意料之中,黄引生在寸土寸金的同州城里的医馆尚且有模有样,且看小哥儿生得瑰姿艳逸,他娘想来也不是相貌平平之人。
如此下来,黄引生挑选的女婿自也不可能太差劲。
同州一带盛产饱读诗书的文官和名扬天下的才学之士,规矩教条也比北域一带多得多。
能在这一片村子里做上里正位置的,必定是当地家源悠长的大姓之户,若非如此,下难调动起乡里的农户,上没有什么墨水能耐与官府之人接洽。
“爹来了。”
正在灶屋里忙碌的妇人听到车轱辘的声音,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出来,看见人唤了一声。
黄蔓菁在腰上的围襟上擦了擦手,迎上驴车前:“小桃子呢?”
话音刚落,纪桃榆便从驴车里探出了个脑袋来:“娘。”
黄蔓菁只瞧了桃榆一眼,眉头便立马夹了个紧:“怎的了?昨儿受寒了?”
说话间手已经覆在了桃榆的额头上。
“他在医馆里头,哪里还能寒着。”
听到院子里的声音,屋里又出来个中年男子,纪桃榆的脸轮廓和他有些相似,是谁自不必言说了。
“劳得岳丈还亲自送他回来一趟。”
纪扬宗同黄引生招呼了一声,还未来得及上前看桃榆,眼含精光先看见了驴车后头体修身长,面目不善的霍戍。
他几步过去,先客气同人致了个礼,接着偏头问黄引生:“这位是?”
“是哥儿的救命恩人,蔓菁,去斟些茶来,请客人坐。”
纪扬宗和黄蔓菁听到这话面色一凝,两人对视了一眼,旋即黄蔓菁先应承了黄引生的话,赶忙拉着桃榆去了灶屋一头。
虽未知事情全貌,但听了黄引生这话,纪扬宗对霍戍愈发的客气了起来,连忙引着人进屋。
霍戍没怎么开口,倒是黄引生大致的把事情经过同夫妻俩说了一遍。
“也是怕你们着急,叫人传话终归是不大妥帖,这才今天把哥儿送回来。”
黄蔓菁听得心惊肉跳:“好好的怎么就掉水里了,这孩子平素也不是那么毛躁的性子啊。”
“我就不该让他去城里看榜的,秋闱放榜人多最是闹腾。”
纪扬宗悔的拍大腿,哥儿身子弱,都不敢想落进水里怎么求生的。
家里就这么个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简直是不叫他们夫妻俩活了。
牢骚了两句,纪扬宗连忙从桌起身,他拉着黄蔓菁同霍戍深行了个礼:“多谢义士救了我儿,实乃是不知如何答谢才能感慰义士之举。”
霍戍摆了摆手,还是那套顺手救了的说辞。
纪扬宗见着霍戍说谈间,俨然不是个喜好口头圆滑之人,便没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转头对媳妇道:
“中午宰两只家禽,我早些把大牛叫回来帮着你,得好好招待霍义士才是。”
霍戍虽觉得江南家常菜味道不错,却也没忘自己的要紧事,既已经来到了村子里,这顿饭什么时候吃都可以,但寻人能早一时有消息也了他一桩心愿。
“此番前来村上并非要里正答谢,而是有事所托。”
“敢问里正村中可有一个叫赵长岁的人,年岁在二十出头,今下他的家人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