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陈琮的经验, 现在要么是在李二钻的石头里,要么就是那块石头所谓的“能量场”侵入了这儿,不然, 洞顶不会出现那颗钻石中标志性的胎儿包体形象。
前者说不通, 大家好端端的、又没有入睡, 怎么可能进了李二钻的石头呢?
后者他能理解, 这里毕竟是魇神庙,李二钻的石头又极有可能是特殊的五色石, 到了这儿, 有超出既往认知的诡异现象也不奇怪。但关键是,魇神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呢?这是你的地头啊, 不应该立马把这登堂入室的狗东西给打出去吗?
……
神棍也看见那条蜈蚣了。
其实没有山壁上的投影那么巨大, 但身长至少也在两米多, 整体呈扁平的长条形, 目测从头到脚有二十多个环节, 头部暗红,长有长长的两根触角, 跟京戏扮相里的雉翎似的,背部略显棕绿, 每个体节都有一对黄褐色、弯作钩形的步足。
太恶心了,这是从哪个疙瘩缝里窜出来的啊, 神棍一阵反胃,说话都哆嗦了:“咱能驱……驱赶这玩意儿吗?”
他记得山鬼有一套能躲避乃至驱赶野兽的符咒口诀, 进出深山可免兽侵兽扰。
花猴也没了头绪, 真要是普通的野狼豺豹, 他或许还能设法赶一赶, 但这东西不像啊。
他只能尽量回忆有关蜈蚣的种种:“蜈蚣是有毒的, 肉食,性凶猛,动作敏捷,要小心它那腭牙还有钩爪,咬一口或者抓一下子,都是有毒的。不过一般……”
后半句话咽回去了:之前看过的资料上说“一般不致命”,指的是那种十来厘米长的小蜈蚣,这种巨型的,他感觉被咬被抓,分分钟都能归西。
***
陈天海目不转睛地看那条身子正由蜷缩转为舒展的蜈蚣。
不愧是五大之一,跟他们这种虾兵蟹将就是不一样,一进洞,声势浩大、气场全开,俨然是要“杀神”的气质。
就是……
他的目光在洞里快速扫了一回,眉头渐渐拧起。
春十六把他心里的疑问说出来了:“魇神呢?”
是啊,魇神呢?对头都进洞了,打上门了,你也该现身了吧?
……
那条蜈蚣舒展完毕,浑似人立,笆斗般的脑袋慢慢转向了肖芥子。
它的眼睛在头部背面两侧,黑漆油亮,口器在腹面,从这个角度来,颇似一张人脸,对视之下,陈琮只觉头皮过电一般、险些吐出来。
他喃喃了句:“魇神呢?”
也该轮到魇神出面对付了吧?
肖芥子轻蔑地笑了一声。
“狗屁魇神,从头到尾,就没人见过它!也许,它压根不存在吧。陈琮,你们走吧。”
陈琮猝不及防:“啊?”
他转头看肖芥子。
肖芥子在笑,面色绯红,眼神迷离,仿佛喝多了酒,眉目之间居然多了几分绮丽的妩媚,她伸出食指,遥遥地微点向蜈蚣的头:“你看见它的眼神了吗?找不到魇神,它就要来找我啦。谁让我这个倒霉蛋,是什么魇女呢。”
她周身发烫,仿佛脚踩云雾,整个人的感觉却好极了,有一种“入目皆凡人,唯我是真神”的睥睨之感。
姜红烛跟她讲过,这是“点香到头、送你登仙”。
她尽力了,到头了,撑不住了,那就疯着来,打一场疯仗吧。
“谢谢你们陪我来这里,走吧,快走,我来断个后。你们还是有希望出去的。”
陈琮眼前迅速蒙上一层雾气,嘴唇微颤:“芥子?”
肖芥子没再看他,手指翻转,依然朝向那条蜈蚣,往内慢慢勾了两记,像在招猫逗狗。
陈琮听到她嘴里喃喃念了两句话。
——我是肖芥子。
——陈琮,棍叔,猴哥,不能杀。
下一瞬,伴随着神棍和花猴的失声骇叫,那条蜈蚣毒龙探海般直窜过来,肖芥子早有准备,一把推开陈琮,自己也朝另一边避了开去。
蜈蚣一扑不中,自两人中间迅速蹿游而过,几十只步足由前而后快速蠕动,仿佛龙舟上急划的木桨,窸窣声里带起一股微腥发臭的浊风。
陈琮踉跄半跪,这一下太猛、挤压到伤口,疼得他冷汗直冒。
他死咬牙关,顺手抓起一块石头,向着蜈蚣就砸。
没砸中,擦着头边过去了,那只蜈蚣只身形略停,头上的两根触角晃了晃,应该是对他毫无兴趣,重又窜向肖芥子,贴地爬行,像极了飞速游走的一匹长布。
肖芥子咯咯笑着,两手撑地,身形极快,忽左忽右,两三轮假动作之后,蓦地贴地翻滚,那只蜈蚣又扑了个空。
陈琮急得冒火,他棍子丢在了石墙那儿,手上又没个趁手的装备,只能不断捡石头去砸,试图干扰蜈蚣,但即便偶有砸中,也像是砸在了硬壳铠甲之上,发出“砰砰”的声响,连个印子都没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