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神棍这说法, 魇神,也就是人面蜘蛛身的那位,也属于第一批“人类”。
“火灭”的大劫来临时, 这一位, 没准也是唯一的一位, 幸免于难。因为司岗里的传说里, 现有的人类始祖是由蜘蛛陪着、从“山洞”里步入这个世界的。
肖芥子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她喃喃了句:“同族都被灭干净了,只留一个, 那在那些被灭的人眼里, 魇神岂不是叛徒?”
说不定同族被灭,就是魇神在其中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女娲一高兴, 觉得她很有眼力劲、识时务者为俊杰, 就把她留下来了。
也就是说, 身属同类, 但立场迥异,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幻境中、蜘蛛魇女咬牙切齿表示要“杀光、通通杀光”, 而那个怪异的老头又一上来就对她下狠手。
陈琮赶紧拉她,小声提醒:“别乱说, 魇神的地盘呢。”
可不兴说魇神是叛徒。
肖芥子自嘲地笑:“来到魇山之后,越来越多的事都跟我有牵连。可我偏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个, 今天要是被那个老头捅死了,岂不是很冤枉?死了都不是个明白鬼、死不瞑目。”
陈琮听出她有情绪, 向着她嘻嘻一笑, 笑得鼻梁上都起了浅浅的纹。
他说:“那现在, 不是正在走向明白的路上吗?”
又指神棍:“而且, 运气多好, 遇到这么个‘专家’,脑子里有料,又喜欢琢磨,还琢磨得头头是道,凡事都比我们多想一步,不用白不用,压榨他!”
肖芥子:“……”
愤懑的情绪像出洞的地鼠,才刚冒了个头,就被陈琮一锤子给打散了,肖芥子只好说他:“做生意的人,都这么奸吗?”
“这怎么能叫奸呢,这明明叫聪明、会整合资源。这世上,永远有人比咱们聪明、能打、更有经验、更有办法,没关系,能为我所用就行……哎,芥子啊。”
他语气突然郑重,肖芥子有些意外:“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神棍说的都是真的,那你说,我爷爷还能回来吗?”
不等肖芥子回答,他继续往下说:“我想是很难的,但如果他还能有一线生机,那一定是落在你身上。”
肖芥子听糊涂了:“我?我哪有这本事?”
“你和魇神熟嘛,你的胎,是人面蜘蛛身对不对?兴许你能和她沟通呢?你要是有机会,就帮我问问她。我觉得,魇神杀,是为了救,能杀人,一定更能救人。当然啦……”
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要是麻烦就算了,我也不是很在乎,就是随口一说,无所谓,嗯,无所谓。”
为了证明“无所谓”,他还拿手在两边的裤缝上掸了掸,似乎这完全多余的花哨动作,能证明他的状态很松弛似的。
肖芥子“哦”了一声。
她把这事记住了。
边上的神棍完全没留意他俩的话,他想的是另一件事:女娲对魇神显然是优待的,非但没灭她,还委以重任、让她以人类保护神的角色进入新纪元。那么,魇神那具“土成”的身躯,会不会也得以保存?
***
肖芥子和陈琮都满怀期待地试看了“打卡点”,移步换位,脖子来回拧了N个观察角度,结果和神棍一样:没觉得像,太牵强了。
对于本地的“打卡点”未能获得好评,花猴和大灯都有些面上无光,一再找借口说,一定是因为地震把山头震歪了的关系,这要是换了在地震之前来,必然很震撼。
接下来,继续找魇神庙的入口,就要靠肖芥子了——魇山是山鬼的“不探山”,山鬼是客,客不犯主。所以最初帮“人石会”清理这山,是“探而不记”,近些年偶尔走山,是“过而不探”。
肖芥子往高处指:“要继续往上去,这才半山腰呢,红姑说了,要走到能看到山头耳朵的位置。”
姜红烛临终时告诉她,魇山的“山头”,确实跟人的头有几分相像:眼睛处是闭着的,没有嘴,两只耳朵最明显,左右凸出,像是团出一个圆球之后,拿两坨泥巴摁上去的。
地震之后,有一边的耳朵断裂,顺着裂口处往下看,能找到一条被经年风雨磨蚀得光滑泛亮、微微凸出的月牙型山石,那位置和形状,都颇似人的锁骨。找到了这一条“锁骨”,就在差不多高度的位置找另一条,两条“锁骨”的中心处、略凹进的地方,就是山肠入口了。
当然了,入口处不是大喇喇的洞,拿石头堵起来了,清理开就是。
***
几人依着这指引,保持队形,继续爬山。
先遥遥望见一侧的“耳朵”,齐整肥厚,知道不是目标,于是又绕到另一侧。
果然,这一侧的耳朵有损伤,不过不是断裂,属于崩裂,耳朵中央处缺了一块的那种。
陈琮的脑子转得飞快:“耳朵缺了一块,会不会就是刚刚我们倚靠的那块、有崖画的大石头啊?”
现在回想,那块大石头并不是浑圆的,底面比较麻愣不平,可能是因为贴地、一直保持原状,其它裂面相对光滑,风吹雨打十多年了,也可以理解。
神棍精神一振:“有可能,上去看看!”
肖芥子是伤员,不好爬上奔下的折腾,陈琮提议:“要么兵分两路,一拨上去确认,一拨在下头找入口吧。”
大家都没异议,于是花猴陪着兴致勃勃的神棍继续往上,其他人则负责寻找入口。
崩裂的耳朵好找,然而所谓“光滑泛亮的月牙石”,三个人六只眼睛都看乏了,愣是没看出一点端倪来。
大灯挠脑袋:“这么有特征的石头,应该很好找啊。”
这儿的山不比别处,满山苍翠,翠得都有点深沉阴暗,很少有出露的裸石,所以但凡有、且符合特征,应该能很快锁定。
肖芥子也急,她看了又看,忽然想到什么:“会不会十多年过去,原本光滑,现在也变样了,比如生苔挂萝了?”
大灯恍然:“那是有可能!可这样就难找了啊!”
原本是一眼可认的典型特征,譬如,“这人脸上有痣、额头有斑”,哪知这人刷了好厚一层粉底,痣遮了,斑也消失了,那这线索,意义就不大了。
陈琮则盲目乐观:“难归难,但总之在耳朵下方这一大片对吧?大不了地毯式搜寻,总能找到的。”
……
那么大一片区域,而且还涉及到爬上爬下,真用脚步丈量起来,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容易,三个人才刚搜找了一小部分,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这时,花猴和神棍一溜小跑地回来了。
步伐如此轻快,看来是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