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 肖芥子开车送陈琮去“无欲.有求”。
一路上,她各种耳提面命,吩咐陈琮要表现自然、切不可有好奇心, 万一跟颜老头对上, 务必要做出一副冷漠、淡然、对其人其事丝毫不感兴趣的模样。
陈琮先还“嗯”、“啊”应着, 听多了就逆反了:“谁还能没点数?论怕死, 我不比你差……”
还想再说什么,手机响了。
梁婵打的。
陈琮接起来, 听了两句喜形于色:“你也怀上胎了?可以啊朋友, 你这速度,是不是要怀胎十月……什么?那行, 行, 你放心吧, 那时候我肯定回去了, 你既然说了, 我肯定站岗保护啊。”
肖芥子闻言瞥了他一眼。
嚯,这业务, 还挺繁忙,保卫这个看护那个的。
挂了电话, 陈琮感慨:“大海不愧是生命的摇篮,人家‘海系’从怀上到产胎, 说是一两个月就完事,比‘山系’快多了。”
肖芥子“呵呵”一声:“这也看怀的是什么, 普通水生鱼类, 那当然一两个月就完事, 但要是别的, 就不一定了。听红姑说, ‘春焰’有个女人,也是养珍珠的,怀了两年半,生的是虎鲨。”
陈琮倒吸一口凉气:“虎鲨?那不是遇什么吞什么?”
“是啊,所以她在‘春焰’,被称为‘小姜红烛’,又号‘一颗珍珠定大洋’,霸气吧?”
陈琮沉默片刻,突然洋洋得意:“我管她什么珍珠定大洋,到了我这,一把锥梳平山海,看谁敢来。”
……
那个“锥梳”,肖芥子已经问明白了。
对标的是“人石会”古代传下来的锥盒,寿爷出事那次,陈琮被撺掇上去、对付别人都看不见的邪诡人形黑影,一把钢锥扎进去不济事就再换一把,前后试了十几把,真是心慌气短、手忙脚乱。
事后想想,觉得这玩意儿太不科学了:救命讲究的是“争分夺秒”,你这头试得汗流浃背,那头掠食者已经完事走人,憋不憋屈啊。
作为马丹徒之后的二代、唯一后来者,陈琮觉得自己的工具也得与时俱进:锥梳,密密麻麻百十枚尖利的锥齿,取用不同的宝玉石材质,体积小、成本低,方便携带,更关键的是好用,管你养什么石头,只要敢来掠食,一梳子照着头拍进去,总有一根适合你!
肖芥子白了陈琮一眼:“低调点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这本事,天生就是掠食者的克星。万一事情传开,你猜有多少人想暗中弄死你?”
陈琮登时乐不出来了。
也是,这秘密起初,只三老他们知道,后来何欢坏事,把消息透给了姜红烛,现在,姜红烛又投奔了“春焰”……
“无欲.有求”遥遥在望,这是要到了。
肖芥子不想离得太近,隔了段距离靠边停车。
陈琮叹了口气,解开安全带:“所以啊,肖芥子,我这处境也挺危险的。你得保护好我啊,你保护好我,我才能保护好你啊。”
肖芥子没好气地目送他下车:这人虽然有手有脚,不像红姑那样要她费事,但体质招风惹雨,估计费心是少不了的。
正想着,看到陈琮低头发信息,再然后,自己的手机上进消息了。
她拿起来看。
陈琮给她发了一张照片,是颗暗红色的石榴石,只黄豆大小,半珠形状——一般一整颗圆珠子叫全珠,劈开两半就是两个半珠,半珠不适合穿孔,但可以拿来镶嵌、当戒面什么的。
紧接着,又有几张图片进来,都是设计图样,大致看了下,要么是往“花”的形象靠,石榴石是花心,边上缀了圈花瓣,整体镶成一朵花;要么是仿《哈利波特》里的金色小飞贼,石榴石两头各镶了个小翅膀。
最后一条是文字消息。
——这颗石榴石给你,你想做成什么样?肖设计,放手干吧。
***
陈琮进了店,礼貌地跟工作人员通报了一下,不急着进,先参观陈列展品。
颜老头的选品还真不错,果然几百年没白活,品味不俗,正看得津津有味,听到有人叫他:“陈兄,又见面了。”
回头看,是颜如玉从后头进来,估计是在自家,随意,且地暖开得足,他连西装外套都没穿,只穿了件白色的衬衫,下着黑色西裤,头发扎了个小揪,照旧是带链的金丝框眼镜,一侧耳朵上戴了个挂耳式的蓝牙耳机。
陈琮笑着迎上去。
颜如玉一点都不客气:“陈兄,我就跟你客气客气,你还真来了。”
陈琮说:“你想多了,不是为你来的。主要目的是办货,景德镇工坊匠人多,出的作品都挺有特色,想看看能不能建立合作机会……”
说着,示意了一下店内:“这家挺好,就是贵,不在我考虑范围。”
颜如玉哈哈一笑,陈天海这个人,古怪鬼祟,让人捉摸不透。但他的孙子,反倒又俗又务实,活脱脱地主家的傻儿子。
陈琮继续卖傻:“这里不像能吃饭啊,咱是不是得外头找馆子吃?”
颜如玉示意他跟自己走:“这店我们家有份投,后头是私宅。老太爷喜欢清净,住在这。晚上一起吃,不介意吧?”
陈琮头皮一突。
老太爷?不会是颜老头吧?自己这是什么运气啊,居然上来就要跟积年的老鬼同桌吃饭。
……
陈琮跟着颜如玉穿过后院。
天已经黑了,院里有人在点灯,是真点灯。
一般现代庭院,装置的都是太阳能灯或者电灯,但这里,居然用的是防风蜡烛,打火器点燃之后,再罩上琉璃罩或者竹篾编的油皮灯笼,火头在里头飘忽摇曳,看得陈琮叹为观止。
“你们这院里,用真火啊?”
颜如玉见惯不惊:“老人家,怀旧。这还不算什么,过年的时候你再看,满院里点的,就跟烧起来似的。”
他径直把陈琮带进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