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炳并不认识温月, 但看她的穿着打扮也能猜到她不是女警,坐下后古怪地笑了两声,有些猥琐地说:“哟!这是要给我用美人计?”
温月却并不理会他, 坐下后只盯着他看, 并不说话。
在这漫长的沉默中,李文炳的情绪发生了三层变化, 先是无所谓甚至光棍地说着下流话, 再是眉头紧锁眼里渐生警惕, 到最后眼神泄露焦灼,情绪渐渐暴躁,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骂道:“死八婆你有话就说, 盯着我看干什么?你……”
李文炳正打算骂更难听的话, 可话没出口就见温月淡淡一笑, 起身说道:“你完蛋了。”
温月这话说得虽然轻飘飘,也一个脏字没有, 却瞬间激怒李文炳, 他扑上来就想揍人。但刚有动作就被旁边警员控制住,大声喝道:“你干什么?老实点啊!”
温月则并不理会李文炳的挣扎,说完就起身出了审讯室。
易淮和李成邦就站在审讯室玻璃窗外面,看到她出来, 易淮大步走过来问:“没事吧?”
“没事。”温月摇头说。
李成邦则走过来问:“温小姐,我能问一下你跟他说了什么吗?刚才他的情绪好像特别激动。”
没有动用监听设备, 他听不到里面的交谈,只能看到李文炳拍桌子骂人的模样, 这是他在之前的审讯中从未见过的。
李文炳半辈子都在监狱里度过, 没少跟警察狱警打交道,所以和那些刚出来混的小烂仔不同, 他的心态非常稳,甚至可以说是无所畏惧。
过去一天时间里,情绪最激动的时候,他也不过是捏紧拳头,再风轻云淡地说一句:“你们是警察,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气得人牙痒痒。
但温月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她说:“我什么都没有说。”
“什么都没说?”李成邦表情愕然,不太敢信。
“你可以去问里面的阿sir。”温月思索着说,“我是这么想的,这人做了亏心事总怕鬼敲门,难免心虚,李文炳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怕,实际上是因为和你们警察打交道多了,看到你们的态度就能猜到结果,你们表现得越愤怒,他越觉得你们手上证据不足,不足为惧。所以我认为,你们在审讯的时候可以装得高深莫测一些,说不定能撬开他的嘴巴。”
其实这话说不说都行,和李文炳打过照面后,他杀人的证据就进了系统的数据库,等她用吃瓜值兑换证据寄到警署,李文炳嘴巴再硬也是枉然。
但她特意来见李文炳,看到人又什么都不说,行为太过奇怪,总得找个理由,用这番话来解释刚刚好。
果然,李成邦虽然对温月出的主意效果半信半疑,但眼里又多了几分了然,觉得她特意提出见李文炳,估计是为了吓唬对方。
至于为什么要吓唬对方……只能说有钱人的想法,他们普通人搞不懂。
上车后,温月直接找系统兑换证据,再让系统写一封信,列出李文炳杀死的四名死者的身份、出生年月,以及预告符合第七人的条件。
李文炳幕后的人还要杀第七人,是温月和系统的猜测。
温月绑定的虽然不是玄学算命系统,但吃瓜系统可以连接主系统庞大的数据库,就像她穿越前可以运用搜索引擎查询自己不了解的事务一样,系统也可以通过主系统数据库查询到它不懂的东西。
比如换命/续命的术法,虽然查出来后它也不知道哪个有用哪个没有用,最近发生的连环凶杀案又符合哪个术法。
但可以统计出哪些数字经常和这些术法有关联,而这些常见数字包括七、九、十二、十八、三十六、四十九等。
十二很好理解,生肖更替万物轮转,九是九九归一,十八有十八层地狱的传说,鬼片里很常见。
七就更不用说了,七月半鬼门开,人死还有七天回魂的说法,和这种阴毒的术法契合度太高了。
总之不管这是个什么邪术,关联数字又是几,基本能确定幕后那人要杀的不会少于七人。再根据前几名死者的出生年月规律,很容易找到符合第七人的条件。
当然,温月更希望她猜错了,幕后之人的屠刀到此为止,不会再有人死。
但这只是一种期待,而在第六名死者出现后,温月已经不敢把希望寄托在他人,或者说刽子手身上。
所以考虑过后,她决定将这个消息告诉警方,希望他们能透露出去,让符合条件的人小心行事。
等系统按照要求将信件寄出,温月侧过头看向坐在身侧的易淮,问道:“你认识钟家人吗?”
“认识,怎么了?”
温月问道:“我听说钟家人热衷慈善,名声很好?”
“近些年确实是这样。”易淮疑惑问,“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们家?”
“突然想起来,随便问问。”
温月当然不是突然想起随便问的,事实上从警署出来后,这个问题在她心里盘绕了一路——-系统说指使李文炳杀人的就是钟家人。
这么说也不太对,因为李文炳接触的人并不姓钟,对方只是钟家大少爷身边的一个助理。
但一个助理,可能为了换命或者续命,拿出几百万买凶杀人吗?
何况这几百万还只是杀人的钱,香江近六百万人,女人至少占一半,想从中找出符合条件的女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花费不可能小。
此外会这种邪术的玄学大师,不管人品怎么样,能力肯定不差,玄学一道又讲因果反噬,几万十几万估计请不动这样的人出手。
一个助理,哪来那么多钱做这些事?
所以温月觉得,助理应该只是个工具人,真正想换命/续命的八成是钟家人,恰好系统说钟家老爷子今年九十二岁……
真巧啊!
钟老爷子正好比第一个死者大十二岁呢。
只看这个巧合,温月觉得自己不怀疑钟家都说不过去。
幕后的人浮出水面了,但现在还有个问题,李文炳接触的人是钟大少身边的助理,就算她拿着录音去报案,也只能锤死钟大少的助理。
钟家可以用钱收买李文炳杀人,难道就不能收买助理闭嘴顶罪?
要知道,香江可是废除死刑了的。
就算查证助理买凶杀人,他受到的惩罚也不过是终身监禁,香江是资本社会,只要有钱,重刑犯在监狱里也能过得很好。
要是在监狱里表现好,再有人拿钱帮他疏通,说不定他还能获得减刑,坐十几二十年牢就出来。
这样的制度下,用钱砸人可太容易了。
斟酌过后,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温月没有兑换李文炳和钟大少助理的对话录音。她打算先见一见钟家人,最好是直接见到钟老爷子或者钟大少,通过系统拿到他们指使杀人的证据,争取一次锤死他们。
当然,如果能弄到他们生意违法的证据就更好了。
这一家子明面上慈善大家,实际上视人命如草芥,这样的人穷困潦倒就算了,手上握有大量财富,实在让人寝食难安。
不过以上想法成不成,还要看温月能不能见到钟家人。
和香江很多家族比起来,钟家人确实太低调了,之前林家举行宴会,不夸张地说,香江豪门圈超过三分之二的家族都派了人前往。
但钟家是剩下的三分之一。
不过钟家人也没到深居简出,不参与任何宴会的程度,只是温月在豪门圈没什么人脉,收不到消息,所以她才想着找易淮帮忙。
易淮手上确实有一张请柬,是香江商会举办的宴会,钟家肯定会派人来参加,但他有点犹豫,说道:“钟家人不好惹。”
温月很想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话到嘴边又有点心虚,这次确实不管钟家人会不会惹她,她都要跟他们杠上。
良久,温月叹气说:“算了,我想其他办法吧。”
易淮一听就知道温月误会了,解释说道:“我不是在担心你得罪钟家人,影响我和他们的关系,而是钟家帮派起家,虽然近些年洗白了且很热衷慈善,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担心你得罪他们后被报复。”
“帮派起家?”温月诧异,这点系统可没提过。
但想到最近发生的几起案子,温月又有些了然,难怪钟家能干出买凶杀人这种事,原来人本来就是混黑的。
可就算这样,人她也是要见的,最多克制着不跟人起冲突,后面曝光的时候也不自己出头,尽可能地隐藏自己。
温月想着,抬眼看向易淮,扯出略带讨好的笑容说:“那是不是我保证不跟钟家人起冲突,你就愿意带我去那什么宴会?”
“你确定不会跟他们起冲突?”易淮眼神锐利地问。
“当然确定!”温月拍着胸脯说,“你要是不相信,到时候我全程跟在你身边可以吧?”
答应让温月搬回易家,并不是因为易淮仍对这段婚姻抱有期待,只是不想破坏两家的合作。但也仅仅如此,他没想过要遂温荣生的愿真和温月修复关系,只想井水不犯河水到合作结束,又或者温月改变主意再次搬离。
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一句“没想过”就能撇清。
他和温月说是三年夫妻,实际上见面的次数两个巴掌能数得过来,每次碰面都是匆匆几分钟,话都说不上几句,自然谈不上感情,甚至互相存有偏见。
这次住到一起后温月变了很多,脸上时时带着笑容,和他说话也少了过去的火药味,求他办事时声音软糯又透着亲热,没有丝毫颐指气使。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这样的她,他很难一直冷脸回避,于是回家吃饭的次数变多,帮她做事是也多了几分真诚,聊天时气愤也渐渐自然。
直到前几天和易东那番交谈,他才猛然发现他们之间,似乎早已突破井水不犯河水的界限。
想着泾渭分明时他都不希望温月出事,发现内心隐秘的心思后,他自然更想保证她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