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到昨天。
为了避人耳目, 林永康和司机约定见面的地点,是位于油尖旺区的九龙公园。当时是下午两点左右,太阳正烈, 又是上班点, 哪怕位于商圈中心,公园里也人迹罕至。
但林永康仍旧不敢在公园里多待, 商量好杀人计划后, 便和司机一左一右, 分头离开。
其实他这时候该去公司,绯闻见报后,不止温嘉琪和他吵了一架, 他父亲也非常生气, 让他以后就算躺着睡大觉, 也要在公司里待满时间。
但这件事不解决,林永康实在很难静下心来。
于是出了公园后, 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一路往前, 直到经过一条破败人少的街道,看到路边的电话亭,他才猛地刹住车。
走进电话亭里,他拿出钱包, 却发现没有硬币,只好开车去附近找商店兑换。
换好钱, 林永康驱车回到电话亭里,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 照着上面记着的号码拨通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一个苍老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入他耳中:“喂?边位呀?”
“是我。”
电话那头安静片刻,很快, 老人暗藏激动的声音再次响起:“是阿康吗?”
林永康忍着厌恶问道:“是我,你身边现在有人吗?”
“没有,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好,你之前说的事,我答应了。”
“真的?!”老人声音更是惊喜,“阿康,你、我……”
听出她声音似乎有些感动,林永康更觉作呕,语气却依然平静:“但我有两个要求。”
“你说。”
“第一,这件事不能告诉其他人,那个人,也不行。”
“你放心,我谁都没告诉,”老人连忙保证,“这次难关过去后,以后不管再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去找你。”
林永康却根本不信对方的话,垂眸遮住眼底晦暗,面无表情地说:“第二,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你给我两天时间,后天晚上八点整,你到联合道公园前往联合道方向等我。”
“晚上八点?是不是太晚了呀?那个地方也好远的……”
“你觉得我们是能在青天白日见面的关系?”林永康咬牙,恨声道,“从你把我跟他调换,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见不得光!你想我好,就不要嫌时间晚,嫌地方远!如果你心里只有这一个孙子,你不如直接去找我爹地妈咪,告诉他们真相,让我回到你身边,过一辈子穷困潦倒的生活,像你那个儿子一样,不知道哪天被人砍死!”
电话那头的老人再也承受不住,呜咽喊道:“阿康……”
林永康却没有半分心软,愤怒的表情淡去后,脸上只能看见冷漠,但他再开口时,声音却多了几分哽咽:“抱歉,我情绪有点激动。”
深吸一口气后,他继续说道:“嫲嫲,你把我和他调换,让我过上现在的生活,我心里其实很感激你。但我的处境,真的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爹地看不上我,妈咪也总嫌我没本事,那些所谓的亲兄弟,更是时刻都想拉我下去,如果他们知道我的身世,我真的会很惨。”
“我知道,嫲嫲知道你很难,”电话那头老人哭着说,“是嫲嫲不好,嫲嫲不该来找你……不然,这笔钱就算了,我再想其他办法。”
“不要!”
林永康喊完反应过来,勉强笑道:“嫲嫲你不要这么想,我们毕竟是亲人,他又是你养大的,遇到困难我当然要帮。但后天我要去新界办事,晚上回来会绕行经过那条路,才和你约这个时间,到时候你会准时到这个地点等我吧?”
“……好。”
听出她的迟疑,林永康咬牙道:“你一定要来啊,不然另找时间,很容易被家里其他人看出不对,导致我的身世曝光。”
电话那头的人不再犹豫:“你放心,我一定到。”
挂掉电话,林永康靠着电话亭的玻璃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但他的情绪并没有立刻放松,一是因为两天后才能看到结果,二是因为就算解决了陈阿妹,只要那个人活着一天,他就一天难以安睡。
而且那个人比陈阿妹更难对付,因为他是个正处于壮年的男人,还上过大学开过公司,不像陈阿妹这么好忽悠。
或许……可以从他破产这件事着手。
找谁动手呢?
直到凌晨,躺在床上的林永康都在思考这件事,等他陷入沉睡已经是后半夜。
因为睡得晚,第二天被温嘉琪叫醒时,林永康整个人昏昏沉沉,刷牙时都忍不住掺瞌睡。
但林家作为豪门家族,至今仍保留着不少老旧习俗,比如家庭成员只要没出门,就不能缺席早中晚餐。
所以洗脸时林永康特意用冷水多拍了几下眼睛,勉强打起精神,才回房间换衣服去主楼餐厅。
到餐厅时,除了船王和邵明珠,其他房头的人都已经到齐,而且看向林永康时的眼神都有些意味深长。
林永康因为心虚,这几天本来就对别人的眼神格外敏感,很快注意到了大家若有似无的打量。
良久,他忍不住开口:“你们总看我干什么?”
听到他这句话,二房的小女儿忍不住开口:“大哥知道现在门外都是记者吗?”
温嘉琪皱眉:“记者跟永康有什么关系?”
三房的儿媳妇忍不住捂嘴笑道:“这关系可大了,听说那些记者都是冲着大哥来的呢。”、
因为林永康一惯风流,温嘉琪瞬间想歪,眉毛一竖瞪向林永康问:“你又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林永康本来有瞬间心慌,他担心身世暴露,听到温嘉琪的质问倒是冷静下来:“我这两天不是在上班,就是在家里陪你,哪有时间做对不起你的事?”
温嘉琪想想也是:“肯定又是无良记者乱写。”
二房小女儿似笑非笑地说:“是不是乱写不好说,但肯定不是无良记者,说起来报业老板和大嫂你很有渊源呢。”
“哪家报……”
温嘉琪话没说完,船王林冠华和邵明珠就走进了餐厅,落座后,他随口问道:“什么记者?”
二太先瞥一眼邵明珠,才开口说:“是媒体记者,说要采访永康,刚才管家过来问怎么处理,我担心吵到你和大姐,便让他们赶记者走,但……”她面露为难,没往下继续说。
林冠华和温嘉琪一样,也条件反射地以为是林永康私生活方面出了事,冷厉的眼神扫过去:“你又干了什么?”
林永康立刻叫嚷起来:“爹地,冤枉啊,我这几天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林冠华却没那么容易相信林永康,脸上怒气不但没消,反而更盛了:“你什么都没做那外面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记者?”
邵明珠有时候虽然也恨儿子不争气,可她只有一个儿子,自然不高兴丈夫这态度,开口说道:“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拍桌子训人是不是早了点?”
“大妈,您现在帮大哥说话可能也早了。”二房小女儿撇撇嘴说,“他是不是您亲生儿子还一定呢。”
虽然二太已经看过报纸,经过刚才的观察,越看越觉得林永康不像林家人。但不入流小报胡编乱写的新闻太多,报纸上列出来的证据看起来再详实,她也不敢轻易相信。
所以刚才她只是观察,跟报道相关内容却一字未说。
不止她,饭桌上其他人也是这样,三房的媳妇再怎么阴阳怪气,也不敢直言林永康是保姆之孙。
她的本意,是引导林冠华和邵明珠自己去打听情况,知道报道内容后,大房不管是要查证,还是告报业公司,她都不打算插手。
反正这件事不管如何发展,对她都是利大于弊。
可她没想到女儿会心直口快地喊破报道内容,还摆出一副笃定林永康是鸠占鹊巢的模样,脸色顿时变了,大声喊道:“永文!”
但她出声时已经晚了,饭桌上的人都听清了林永文的话。
温嘉琪当时就站了起来,大声质问:“你什么意思?永康不是妈咪亲生的,还能是谁的儿子?”
邵明珠也说:“永康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怎么会不是亲生的?”
“你看,妈咪都这么说!”有人撑腰,温嘉琪顿觉底气足了起来,“小妹我知道你一直看不惯永康,觉得他挡了你亲哥哥的路嘛……”
温嘉琪给二房上眼药时,船王的脸色也越来越沉凝,看向林永文的眼神如有实质,让她额头渐渐冒出细密的汗。
最后,林永文破罐子破摔地说:“这件事又不是我编的,新闻都登出来了啊!他们说大哥根本不是我们家亲生的孩子,大妈你亲生的儿子刚出生就被你当时的保姆给调包了,那个孩子一直在乡下长大,最近开的公司破产,那个保姆就找上门让大哥拿钱救人……”
“你说什么啊!”温嘉琪再也听不下去,“永康和爹地妈咪长得这么像,怎么可能是保姆的儿子!”
听到这话,二、三房的眼神都变得怪异起来,三房的儿媳妇更是忍不住嘀咕说:“大哥不是出了名的长得不像林家人吗?而且如果报纸上刊登的照片是真的,明显陈阿妹养大的那个孩子更像大妈吧?”
从林永文破罐子破摔开始,邵明珠就觉得自己像是进了一个梦境,听到“陈阿妹”三个字,再也忍不住起身问:“你说谁?”
“啊?”三房儿媳妇有点懵,“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