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海琴看看天,又看看李幼白凝视的北面,一脸茫然,“不懂哦,下雨而已,还有什么?”
“是么。”李幼白轻轻吐出两个字。
细雨轻飘落到李幼白粉白的面庞上,冰冷,绵绸,像剪不断的丝,将她与另一个女子连在了一起。
那条邪龙漆黑与压迫具有骇人杀意,冷傲绝艳的身影悄悄重新浮现在她眼前,错觉可能性很小,因为杀气不会骗人。
她看不清天时,更判断不了天下走势,方才眼前一幕,让她忽而心情沉重,昔日朋友死的死,消失的消失,秦义绝对她而言或许朋友都说不上,可也算个故人。
和白娘一样,南天剑门的覆灭与聂红莲,柳白鸢的死,可能就是秦义绝放不下的执念,不过,以她对秦义绝印象来看,不觉得对方是个重情义的人。
所以李幼白对秦义绝的看法极其复杂,既不希望她死,也不想看到她乱了大秦的江山社稷,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瞎操心。
大秦能人如此之多,就一个阴阳家都能撑起半边天了,秦义绝掀不起风浪的,而且她武功比白娘还要高出不少没那么容易死,这样一想李幼白又觉得舒服了。
一夜春雨,翌日,小雨并未停息,货船却开始慢慢往岸口靠近,放眼所及能看见不少秦国海军的部队在海上巡逻,当货船进入他们的视野时,被要求上船检查,发现不是海盗后干脆放行离去。
大秦帝国东面落城港口,货船排开水浪入港渐渐靠稳,放下长锚入水防止货船游动。
淅沥的雨点在人声鼎沸的港口中不值一提,在海面上沉静半月之余后,货商们早就安耐不住,船还没靠岸就收拾好了行李,刚刚停下便拥挤着冲下货船。
范海琴举着把油伞跑到甲板边上护栏处,兴高采烈的盯着周围热闹繁杂的一切,东瞧西看,不断催促着李幼白动作快些,全新的事物让她眼中明亮,像只逃脱囚笼的金丝雀。
一行人检查行李无误后有条不紊的开始下船,卢剑星见范海琴对李监令大呼小叫,心中甚是奇怪,小小女奴怎的敢对监令指手画脚。
落城是楚国以东最为兴盛的沿海大城,但如今归于秦国所有,作为与外界通商的城池,洋人与洋货随处可见,此处所见亦非中州城能比,复杂程度更要上一层楼。
由于无法停留太久,下船后众人进行补给,购买路上用到的必需品,随后找了个茶馆吃东西,众人闲聊间,李幼白看到有穿着破烂的百姓拉着儿女过来贱卖。
“也不知道乡下怎么回事,竟然会卖儿卖女来了。”
“穷人之所以穷,是因为懒,有手有脚勤奋做工哪会饿死。”
有人看着卖儿卖女的妇人大声鄙夷,而在茶馆门口,牵着两个小娃娃的妇人低着头默默哭了,随后又重复几句,见到没人愿买,又带着孩子去下家了。
她稍作打量,才发现茶馆里悠闲喝茶吃东西的人各个都穿有绸缎衣袍,老百姓那是不见一个啊,又过了会,地面积水被马蹄踩得往两边飞溅,一辆马车停在茶馆门前。
上边下来个穿得朴素,但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精神奕奕,只听茶馆掌柜高声一笑,“江老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走下马车的人名叫江宋,早年间是韩国人临水县一年轻医师,有临水圣手称呼,后来跑到秦国发展,靠着医术混得风生水起,渐渐的就在落城扎了根,当了个不小的药行大东家。
江宋进来时左右查看茶馆店内布置,随后看见喝茶吃东西的李幼白众人,眼中闪过几丝疑惑,兴奋,又认真确认什么,而后微微摇头将目光移开了。
“我说,你这茶馆我怕是做不成了。”江宋看着左右笑笑。
茶馆掌柜听在耳里却急了,赶紧追问:“这是为何,江老板怕不是说的玩笑话,我可开了十多年,您也租了我十多年啊...”
江宋挥手打断他的话,坐下来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看着茶馆大小,连连满意点头说:“我打算把这茶馆卖了。”
“为何要卖!?”茶馆掌柜不解。
江宋至今没忘记多年前药家传人李幼白对他的提点,医者自当以济世救人为本分,世道不公,他就应该要站出来,作为榜样带领有志之士将那浑浊的水面舀去,还天下一个青天明日。
如今眼看时机成熟,定要顺势而上,他的言语铿锵有力:“我不仅要把你这卖了,还要把我落城内的商铺都卖了,然后在城外再圈一块地出来,开个顶大顶大的工厂。
这洋人的大烟啊我们是抽不得的,抽不得,那中州城出了个药材名叫白龙皮,这玩意好啊,在海外还是比较畅销的,找朝廷买些机关器械栽培,雇老百姓来做工采收,没有难度,洋人用大烟赚我们大秦帝国的银子,我们也要出口药材将银子赚回来,这样才能救得了穷人,救得了这世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