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烦:“……咱能不能不幼稚?你不吃我不吃吗?大宝二宝不吃?”
耿致晔把藕捞出来放盘子里,端着海鲜盆下意识往外走,到厨房门外又回来:“她洗好澡就洗衣服,还打算住几天?”
叶烦记得耿致晔说过,陈家住筒子楼,还不如大杂院环境好,大杂院好歹可以在院里晾衣服,出来是胡同,嫌屋里逼仄可以在胡同里待到天黑再回家睡觉。
叶烦:“在陈家没法洗吧。你少说两句。她不能离开太久,说不定明儿就走了。”
耿致晔跟陈小慧八字不合忍不住,又不希望叶烦左右为难,干脆无视她。饭后,耿致晔领着大宝二宝出去。叶烦收拾碗筷,陈小慧扫地擦桌子,然后把抹布送去厨房。
到厨房看到叶烦刷锅洗碗,陈小慧眉头微蹙:“你做饭你刷碗?耿致晔干嘛?”
叶烦:“早上他做的饭。”
陈小慧来气:“早饭有什么好做的?淘一把米扔锅里放炉子上就好了。平时谁洗衣服?”
叶烦:“他在家他洗。”
陈小慧登时感到心里冒火:“他能在家几天?你就该让他刷锅洗碗洗衣服做饭。否则等你七老八十,你还得做饭洗碗,还得给他端屎端尿。”
叶烦真的很想撺掇陈小慧去耿致晔跟前说。耿致晔要不连夜把她送到岸上,叶烦可以改姓陈!
“他工资高,比较辛苦。”
陈小慧:“你的工资不够自己用的?叶烦,你数落我那么会数落,轮到自己身上,你怎么,那么死心眼?”
叶烦张口结舌:“我——什么时候说落过你?我有时候语气不好我承认,因为我烦陈宽仁和赵茹萍,想到跟他俩有关我就不耐烦。可我哪次不是好心提醒你?”
陈小慧仔细想想,叶烦不曾无缘无故数落她。她差点被骗,叶烦都没数落她,而是抓紧时间回屋补资料,然后亲自陪她拆穿那俩人。
“我,算我说错了。我的意思你对付我爸——陈宽仁和赵茹萍那么精明,怎么——耿致晔给你喝了多少迷魂汤?”
叶烦转过身面对她,认真说:“我不怕离婚。”
“可是现在不辛苦?”
叶烦无奈地说:“我是心疼大宝二宝。”
陈小慧张张嘴,大宝二宝长得像叶烦,她要是叶烦可能也忍不住为孩子一忍再忍:“你和耿致晔因为家务活争吵,是不利他俩成长。你——可惜二宝才三岁。过几年,他俩大了,你别这样。耿致晔要是对你不客气,就跟他离。”
叶烦心说,真不怕耿致晔听见一枪崩了你。“我这都是小事。先说你,不发电报不写信,一声不响过来,你就不怕妈担心?”
陈小慧:“我下周一上班,还有好几天。后天从甬城坐特快到家还能歇半天。”
叶烦转过去洗抹布,心想还得住两晚待一天,耿致晔要疯啊。她嘴上说:“特意来看看我?”
陈小慧上辈子没主动探望过叶烦,叫她承认她心里别扭,也说不出口:“有件事,你一直希望我跟那边断干净,直接说怕我不听,所以就说等我到了申城帮你去供销社和服装厂问问人家要不要海货和鸭毛鹅毛?”
叶烦:“前半段正确,后半段真是顺便。我也想问你,陈家是不是有你什么把柄?”
陈小慧摇头:“光脚不怕穿鞋。陈宽仁混不吝,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在心里补一句,革命结束就好了。现在这年头,一点小事都能让叶家深陷泥潭。
陈宽仁易怒,能干出杀人的事。可是他远在申城啊。叶烦怀疑陈宽仁打过陈小慧,陈小慧骨子里害怕,“怕他到供销社大闹?”
陈小慧是怕他这两年闹。拖两年恢复高考,她辞职上大学,陈宽仁无计可施,她也不用给陈家钱:“我这次回去没给他们一分钱。”
叶烦:“他们这么容易相信你?”
陈小慧拍拍胸口,笑着说:“以防万一钱被我贴身放着。包里只有几块钱。”
叶烦心说,给陈家当闺女当到这份,你还好意思得意:“炉子上有一锅水,要不要洗头?”
陈小慧以前在农村干活不方便,不敢留长头发。这一年多没剪过,头发快到腰了:“明天洗。”
“那你休息吧。我叫大宝二宝回来洗澡。”
陈小慧这几天在陈家没睡好。
叶家房屋宽敞,她一个人两间,里头卧室,外面放书桌,还有单人沙发。屋里干净,没有一丝怪味,平时也没孩子大人吵闹。陈家陈小慧房间里堆满各种衣服鞋子粮食等物。屋里什么味儿都有。从早到晚,隔壁楼上楼下都不消停。
屋里好像还有老鼠,窸窸窣窣像是找吃的。陈小慧怕起来打一圈老鼠再睡不着,干脆蒙上头。可她忘记申城比首都暖和,睡着没多久又热醒。
陈小慧不敢跟叶烦说实话,因为叶烦肯定会趁机嘲讽她,比如,陈家都那样了,你以前还想跟陈宽仁和赵茹萍回申城。
陈小慧就说坐车累了,先去睡觉,还叫叶烦不用管她。
叶烦心道,你要不是我妈生的,上赶着跟我做朋友,我都懒得正眼看你。并非嫌陈小慧长相或工作不如她出色。叶烦烦陈小慧的性子,跟她话不投机半句多。
叶烦到门外叫耿致晔回屋洗澡。耿致晔摇头:“你和二宝先洗。我最后。洗好直接睡觉。对了,我明晚有事。”
叶烦拉住他的手:“好巧啊。陈小慧一来你就有事。”
耿致晔:“一天?”
叶烦:“后天一早回去。满意了吧?”
耿致晔满意:“她过来没正事?”
叶烦叹气:“不想在陈家,可能跟妈说她后天回去,怕妈问她怎么突然回来了,干脆来咱们这里过渡两天。”
耿致晔震惊:“她——就算我丈母娘吃饱了,因为这点小事数落她,她听着便是。又不是外人。脑子——算了,不想说她。她也是闲的。来回转车坐船不累?等一下,我突然想到一点,她没有见人就说她是叶家亲生的吧?让大家认为你至今仍然鸠占鹊巢?”
叶烦好笑:“你可真能想。你觉着她有那个脑子吗?”
耿致晔摇摇头:“她没有,赵茹萍有。虽然你做饭的时候我说陈宽仁认为她来给你添堵,可总感觉有点孩子气。要是加上这点,值得来一趟。”
叶烦:“好了,大老爷们,大气点。”
涉及到叶烦,耿致晔大气不了。而他心里有气就吼孩子:“耿大宝,跑哪儿去了?”
耿大宝的小伙伴们吓一跳,回过神就抱怨:“耿大宝,你爸干嘛?”
“我爸吃饱了。”大宝无奈地叹了口气:“二宝,回家了。”
二宝摇头:“不要回家。”
大宝过去拉她:“我们上次不听话,妈妈记着呢。你再不听话,加上利息,你要挨三鞋底。你想挨打吗?”
二宝噘着嘴把手递给哥哥。
大宝小声说:“二宝不生气。爸爸心情不好。吃饭的时候都没说话。我们不跟他一般见识啊。”
二宝:“爸爸为什么生气啊?”
大宝也不清楚:“可能跟妈妈一样吧。妈妈说她每月都有几天不舒服。也许爸爸战友惹他生气了。”
二宝:“我也生气了。”
大宝心说,我还想生气呢。玩一会就不许玩。忽然想到作业还没写,大宝顿时不敢生气:“二宝,哥哥忘了写作业。爸爸不是不许我们玩。你在这里玩吧。”
二宝不爱跟哥哥玩,但是哥哥必须在她能看见的地方:“我也忘了写作业。”
三岁小孩没作业。不过她想,叶烦也能变出作业。叶烦握着二宝的手写英语单词。叶烦没打算教二宝拼音算术。也是担心她学会了上课走神,时间长了导致注意力难集中。
陈小慧还没睡,听到耿致晔说洗澡,叶烦看着孩子写作业,不禁叹了口气,不由得想起自己上辈子,当时的叶烦看她应该也忍不住叹气。
幸好这辈子她聪明没有选择留在城里。在城里二十多岁不结婚,街坊四邻亲戚朋友天天催,她肯定扛不住。然后又得跟上辈子一样被家庭生活磨平所有棱角,耗尽所有心气。
想着想着,陈小慧睡着了。
叶烦把二宝哄睡着,轻轻敲一下客房门,无人应答,她就关灯回屋。
耿致晔一把把她带入怀中。
叶烦吓了一跳,朝他身上拍一下,低吼:“放手!”
“不放。”耿致晔在她脖颈处咬一口。
叶烦赶忙拨开他的脑袋:“属狗的?想干嘛?明天得送大宝二宝上学。让人看见像什么?”还有一句叶烦没说,陈小慧的脑子向前不想后,指不定又怎么发散联想。
耿致晔:“一夜就没了。”
“我信你才怪!”叶烦掰开他的手躺下,“东西用完了。你给我消停点。”
耿致晔拉开抽屉:“补货了。”
叶烦睁大眼睛,他什么时候去的供销社。
耿致晔见状笑出声。叶烦怕吵醒大宝二宝,更怕吵醒陈小慧,慌忙捂住他的嘴。耿致晔拉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说:“山西大队的妇女主任给的。”
叶烦另一只手朝他腰上拧,用脸骂他,不要脸!
耿致晔抬手把人抱到身上:“别骂了。不是我主动要的。早上我去部队,妇女主任挨家挨户发这东西,老人说她作孽。妇女主任解释孩子多养不起,流产伤身体。看到我她就说像咱家一儿一女一个‘好’字刚刚好。又问我要不要。我也不能说不要啊。”
“好巧啊。”叶烦不信,“真不是你看到人家拿着那东西主动过去,人家才问你要不要?”
耿致晔说实话:“我听到吵架,担心她们打起来,到跟前才知道因为这些小东西。叶烦烦,你那么会算计,不舍得浪费一分钱。你说不用的话——”
叶烦伸手夺走:“今天不行,明晚也不行。别给我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