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雾不想让李知尧发现自己有什么异常,也就听他的了,忙转身去灯柱子边,把油灯的灯芯拧出来。拧好后顺着手的,用手背抹了下眼睛。
回到小摇床边,她把备好在一边的尿布、裤子、毡毯都抱在怀里,对李知尧说:“先把哥儿裤子脱了,尿布也拿掉,下面的毡毯也要换。”
李知尧弯着腰给顺哥儿把裤子脱了,连带尿布一起拿起来。因为闻到一股尿骚味,他有些忍受不了,只用手指捏着顺哥儿的裤子,一副很是嫌弃的模样。
裤子和尿布一起拎出摇床,他问朝雾,“快,放哪?”
朝雾忙又转身拿来装脏衣的篓子,放到李知尧面前。看着李知尧把手里的湿裤子扔了,她自己转身去给顺哥儿擦屁股穿干衣服,再垫上尿布,换掉毡毯。
李知尧去倒水洗手,看着朝雾动作娴熟,心里只道——原来带孩子养孩子这么琐碎辛苦,每回在她房里睡,都要看她夜间起床,不是尿了就是饿了,闹得他都懂了。
两人起来折腾了一番,等顺哥儿再睡下,朝雾去拧小灯芯,随李知尧回到床上躺下。
李知尧躺下后就又睡了,朝雾则仍旧没有困意。匕首还在她枕头上,后背的冷汗还没干透,她如何睡得着?她怕自己睡着了,李知尧再摸出她的匕首来。
李知尧睡了一气,忽又转身侧过来,把朝雾往怀里一捞,声音慵懒道:“怎么还不睡?”
李知尧身形高大,朝雾落在他怀里,整个人便显得异常娇小,像是被完全包裹住了一般。她调整一下呼吸,轻轻出声,“睡了。”
李知尧“嗯”一声,“别胡思乱想了,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
这话从李知尧嘴里说出来,搭着那满满慵懒气,像是在说梦话。他平常清醒的时候,从来不会放下身份说这种话的。
不过朝雾并不动容,像没听到一般,闭着眼睛不再出声。
***
次日晨起,李知尧走得很早。
朝雾和平时一样起床梳洗用早饭,带顺哥儿在院里玩了半日。
待秋若带着顺哥儿歇晌的时候,朝雾又带着春景出了门。
秋若觉得她家夫人近来出门也格外勤了些,而且都是带春景,并不带她。想不出她家夫人在外头是有什么事,又记着她家夫人说过凡事少问的话,她也便没往心上放。
朝雾带着春景出去后,去了一家普普通通的茶楼。进茶楼上二楼,要了个隐在边角落里的小阁间,点了壶六安瓜片,在门外挂个红色穗子,便就坐在桌边等着。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把她要见的人等来了。
听到阁间外的敲门声,春景过去开门。门一开,瞧见外面站着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她想约莫就是那琮二爷了,便道了句:“二爷,请进来。”
瞧见开门的是个陌生女子,卫琮微有些懵,原约他过来这里的是簇儿。明日是他大婚,今日家里已经开宴了,人人都忙,他是躲了热闹独自出来的。
眸底生疑,但卫琮还是进了阁间。到里头抬头一瞧,又见桌边还坐着个女子,这背影也不是簇儿。然这背影却十分眼熟,让他猛然间便怔了神。
春景到门外守着去了,听到阁间的门合上,朝雾才慢慢起身,再慢慢转过身。
卫琮就那么木站着,看眼前的女子起身,再转身。然后那张他时常会在睡梦里见到的脸,一点点出现在他面前。
仿佛这又是个梦,他不敢出声,怕惊醒。
朝雾身子转正过来,薄泪沁湿了眼眶,向卫琮盈盈施了一礼,出声道:“二哥哥,好久不见了。”
卫琮把自己的呼吸压得轻到几乎听不见,呆愣在原地,盯着朝雾动也不动一下。他原不是这么无礼的人,现在是顾不得那些规矩礼数了。
他盯着朝雾看了好一会,才有些缓过神来,微颤着嘴唇开口道:“是……朝雾妹妹?”
朝雾抬起目光来看他,湿着眼眶我见尤怜,声音微哽道:“是我呀,二哥哥。”
她有三分是演,七分是真情,到底是见了往前的熟人,心里忍不住就漫起了许多难过。想想原来那些的光景,再想想现在,岂能不伤心?
卫琮算是彻底反应过来,往朝雾面前急走了两步,站到她面前,眼泪顿起急着道:“朝雾妹妹,真的是你,你没有死?你还活着?”
朝雾摇摇头,小声道:“我已经不是厘朝雾了,二哥哥别再这么叫我了。”
卫琮只觉心头阵痛,下意识便想到她孤身一人在外,改名换姓地活下来了,到底吃了多少苦啊?虽瞧她模样未变多少,也不像经历了风霜的,但通身的气质变得太多了。
他想捏她的手,甚至想张开胳膊把她抱进怀里,可他是读书识礼的人,到底是做不出这样越矩的事来,只流着眼泪问朝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家?”
朝雾又摇摇头,“我是没死,可厘朝雾死了。”
卫琮反应片刻,仍是问:“到底是怎么了?”
朝雾暗着神色,落下目光,一副很是失落的模样,不回答卫琮的话,低着声音问:“听说二哥哥要成婚了,明日就是大婚之日,是么?”
卫琮看着朝雾的神色,再听得这话,只觉心里梗得越发难受。他原本是要娶她的,连亲事都定了,他从小到大心里也只有她一个人。可现在他不但娶不了她,并且还要娶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