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1 / 2)

按照农忙之前说好的, 阮翠兰带着丈夫孩子回来看阮志高和阮长生。他们回来的时候和阮长贵孙小慧打了招呼,之后就没说什么话,也没去他家坐一坐。

阮翠兰向来就是这种性格, 她要是看谁不顺眼, 最多就是见面打个招呼,便是亲哥亲嫂子,也不跟他们多说半句废话, 她觉得这是在浪费她时间。

午饭后, 阮长贵在屋里睡觉,孙小慧坐在床边上做针线,屋里很是安静。

而过了两道门到边屋里面, 那站着坐着满满当当的都是人, 大人小孩你一言我一语就热闹得不得了, 衬得孙小慧那屋里十分冷清,也像是在打她的脸。

说了一阵话,阮志高目测着太阳的高度,带着一家老小一人手里抱个小板凳,一起往大队革委会去。进了大院子里,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都聚在一起说话呢。

阮志高和几个村干部走到发言台的桌子后面,坐着等了一会, 等又来了一波社员,便开始了今天的表彰大会。先发言表扬, 再把奖励发下去,流程倒也简单。

周雪云和另外两个男人早被通知了过来接受表扬和领取奖励, 他们的家人自然也都过来了, 一起享受这份荣誉。奖励是最实在的一斗米, 同时还有学雷锋做好事的表扬证书。

阮溪在人群里看到凌爻,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凌爻笑着挥手回应她,再不像以前那般,呆在人群里也像个木头人。

周雪云领取奖状和大米的时候,更是笑得满脸红光,很坦然地接受大家的肯定与赞赏。

奖励是艳子的爸妈给他们发放的,往他们手里送的时候,说了无数声谢谢。

发完奖励后,阮志高又对着所有人大声说了句:“他们都是我们的榜样,我们所有人都要向这三位同志学习!”

人群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阮溪把手掌都拍麻了。

表彰大会结束以后,周雪云几乎立时成了村里的红人,在村里人嘴中的称呼也变了。大家不再叫她“周姐姐”“周妹妹”,而是十分敬重地叫她“周大夫”。

也正如阮溪之前所预料的那样,附近几个村里但凡有人生病熬不住的,或者娃娃生病嚎哭的,都会带点蔬菜瓜果,亦或是鸡蛋白糖,到吊脚楼找她看看病。

为了方便她看病,阮志高还安排人带她去镇上的卫生所弄来了药箱。药箱里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一些普通的药片,一支针筒几块纱布,可以治些寻常小病小痛。

周雪云就凭这点东西,成了附近几个村落里人人敬重的人。

因为大队会补贴额外的工分给她,社员们也会自发给她带东西,他家的生活便肉眼可见地比之前过得好了。主要心态变了,一家人的精神气质都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

因为这事,阮溪和凌家的关系也越来越近,有时候会跟凌爻去他家玩一玩。

漫山遍野的树叶枯黄飘落,深秋一过便入了冬。

冬日时节社员们都清闲一些,毕竟没有那么多的农活要忙。

眼见着快要过年,各家各户也都开始张罗着杀猪做腊肉。当然猪肉不是全自己家留下来吃,每家每户都有标准要往上交,剩下的才留下自己吃。

过年除了要吃肉,也还要做新衣裳穿新衣裳,所以各家各户都拿了布票和钱,三五个人结伴一起去镇上扯新布,回来找老裁缝做衣裳。

刘杏花年纪大了折腾不了,便把置办年货这个任务交给了阮翠芝。她再怎么省钱攒钱,年还是要好好过的,所以不管是吃的喝的穿的,都要置办。

阮翠芝在山上呆了也有三四个月了,刚好可以顺道去看看她的四个娃娃。

刘杏花把钱和票给阮翠芝,让她去置办布匹吃食,又把这大半年攒出来的富余的油盐肉等票证给阮长生,让他下山后去黑市,找人给卖出去,换成钱拿回来。

当然富余的票证里没有粮票和布票,老大阮长富没寄过粮票和布票。

不寄粮票是因为乡下都是自己种粮吃,不像城里需要拿粮票去买粮食吃,而布票则是他那边养的孩子多,自己也不够用,别的票证能寄他都会寄点回来。

阮翠芝和阮长生姐弟俩接了任务,便结伴下山去了。

两人到了镇上,先去店里买了一点零嘴,正经年货暂时都没买。

阮翠芝拿着买的这些零嘴甜食,和阮长生去找大妮二妮三妮和小虎子。

这时候学生已经都放寒假了,所以大妮二妮三妮和小虎子都在家里。

阮翠芝不想看到刘雄,便托了一个人去把大妮二妮三妮还有小虎子叫出来。

她和阮长生等在天凤小学的操场一角。

这么长时间没见孩子,她心里难免忐忑。待见到大妮二妮三妮带着小虎子出现在视线里,她眼眶瞬间就湿了。不过她没有哭,吸了下鼻子翘起嘴角。

她拎着吃的走去四个孩子面前,忍着泪意说:“想妈妈没有?”

大妮二妮三妮和小虎子并没有太多见到妈妈的兴奋和喜悦,四个人脸色全都木木的,看着阮翠芝眨巴眨巴眼睛,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阮翠芝把手里的吃食塞进大妮手里,吸吸鼻子又对他们说:“妈妈给你们买的。”

大妮看了看吃食,又看向阮翠芝,伸手把东西还给了阮翠芝。

阮翠芝一愣,看着大妮:“怎么了?”

大妮没有说话,三妮开口道:“爸爸说你跑了,不要我们了。”

阮翠芝连忙看向三妮解释:“我没有跑,我就在外婆家,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的。”

二妮道:“爸爸说过了,只要你不回来,就不准我们见你。”

三妮跟着就问:“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阮翠芝看着眼前这四个孩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阮长生从后面过来,看着三妮道:“干嘛?你想你妈回去,被你爸打死啊?”

三妮抬头看向阮长生,“我爸不会打死我妈的!”

阮长生哼一声,“对!不打死,打个半死!”

三妮看着阮长生硬声道:“都怪你!要不是你,妈妈不会走!”

要不是他跑去他们家把他们爸爸打一顿,又把他们妈妈带走,并撺掇他们妈妈闹离婚,现在他家还好好的,他们不会成为没有妈妈的野孩子。

歌里都唱了,没妈的孩子是根草,他们现在就是四根草。

阮长生拧起眉毛,盯着三妮恶声道:“活该你没妈!”

说着他一把夺下阮翠芝手里的吃食,打开牛皮纸拿出桃酥,当着四个娃娃的面往嘴里塞一大口,一边嚼一边说:“你们就不配吃!”

小虎子看着他吞了口口水,但没开口要,小虎子怕他。

大妮这会终于开口了,看着阮翠芝问:“你真要跟爸爸离婚,再也不回来了吗?”

阮翠芝看着大妮的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片刻道:“嗯。”

大妮眸光暗了暗,似乎对阮翠芝的回答很失望。她抿抿嘴唇,没再和阮翠芝多说话,只叫二妮三妮和小虎子,“我们赶紧回去吧,奶奶找不到我们一会该急了。”

阮翠芝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大妮二妮三妮带着小虎子走远,四个人陆续回头看了她一眼,也就只都看了一眼。很明显,她在他们心里成了坏妈妈。

阮长生站在阮翠芝旁边吃桃酥,开口说:“四个全都是没良心的,姐你就不该来看他们。你惦记他们也是白惦记,全都是白眼狼!”

阮翠芝站在原地眨眼,低声道:“我们去置年货吧。”

阮翠芝和阮长生逛了整个公社,买了布匹吃食、对联鞭炮,凡事年上要用的东西,全都置办了齐全,毕竟来公社一趟不容易,该买的全要买齐。

买好东西后阮翠芝找地方坐下来休息,阮长生又独自去找了附近的黑市。他在黑市上把刘杏花给的票证拿出来,出个合适的价格全给卖了出去。

这两样事情办完,两个人大包小包地回家。

在回去的路上好巧不巧遇到去公社的孙小慧,她和村里两个交好的妇人结伴一起。看到阮翠芝和阮长生,那两个妇人笑着打招呼,但没多说话,便就过去了。

各自往前走了一段路,短发妇人出声道:“你猜她有没有去刘家看孩子?”

长发妇人接话说:“刘家能让她看吗?是她闹着要离婚的,既然不回去了,那她就不算是刘家的人了,孩子是人刘家的,肯定不让她看。”

短发妇人:“孩子都这么大了,镇上日子又好过,你说她是怎么想的?”

孙小慧嗤笑一下,“什么怎么想的,就是叫人撺掇的。你们看她忍这么多年就知道了,她就不是有胆子干这种事的人,都是叫人在旁边给撺掇的。”

长发妇人道:“你家那两老的确实不是一般人。”

孙小慧笑出来,“一般人谁教唆亲闺女做这样的事情?劝都来不及。”

短发妇人:“还好你分家分得早,不然也惹一身骚。”

三个妇人就这样边赶路边说些闲话,一起到公社置办年货去。

因为年底结算了工分,还有养的一头肥猪换了些钱,所以孙小慧手头上如今又稍微宽裕了一些。手里的钱凑合过个年是够了,该置办的都能置办。

她和两个妇人到镇上置办齐年货,又马不停蹄地回来。

因为买了吃的扯了新布,三个人心里都高兴,便就聊起了做衣裳的事情。

短发妇人对孙小慧说:“听说老裁缝今年第一个先到我们村做衣裳,做完我们村的再去别的村。你家跃进跟着他学手艺学了也有半年了吧,我们听你夸也夸了半年了,现在总算能见识一下他的手艺了。”

听人家夸自己的儿子自然舒心,孙小慧笑着道:“那回去了请老裁缝过来,第一个就做我家的,我跟老裁缝说,让跃进上机器来做,到时候你们都过来看一看。”

长发妇人道:“那肯定要过去看,跃进要是做得好,我们家的也都让他做,工钱让他分。你家跃进确实有出息,除了他至今没人跟老裁缝学成手艺。”

孙小慧笑得脸上开花,“我家跃进就胜在耐性足。”

这话题最称孙小慧的心意,说起来她就不愿意停,于是又和两个妇人你一句我一句,把阮跃进夸得天花乱坠,好像马上阮跃进就能出师另立门户开铺子了。

老裁缝每年过年到人家做衣裳,那都是安排好一个村一个村地来,免得来回跑奔波。他今年第一个去凤眼村,所以凤眼村的人早早就去公社扯好了布。

到了约定好的日子,阮志高安排了四个壮汉子去金冠村抬老裁缝和他的缝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