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
安夏以为她第二天就会来谈使用心得,结果等来等去,也没来,过了三天她才出现,她是过来还机器人的。
她十分不好意思:“对不起,弄坏了。”
机器人身上有一道被摔过的凹槽,连那里的防锈漆都掉了。
安夏很困惑,她不理解这么厚的钣金也能被撞成这样,她第一反应是这户人家有个大柱子,机器人变成智障,绕不过去,死命往柱子上撞,可是……
凹痕在顶上,而不是侧边,难道是一只肥猫猛地跳到了扫地机器人的身上?
奇怪的不止是扫地机器人,还有这个女人。
也太爱扮酷了吧?
她穿着的衣服是家居服,但是,脸上戴了一个大墨镜。
接着安夏看见她胳膊上的青紫手印,只有被人用力抓住胳膊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家暴?
“谁打你了?”安夏问道。
“没……没有……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女人不安地用力往下拉了拉袖子。
“哦……哦……”
绝对是家暴,没跑了。
家暴是个老大难问题,反家暴法颁布之后,各地也执行得像垃圾一样,挨打的被劝一劝就能原谅,连警察都不管。
也有管的警察都被受害者骂多管闲事。
既然她现在一心替男人掩饰,那说什么都没用。
安夏就当没看见,问她觉得扫地机器人怎么样。
“就用了一次,挺好的。”
从剩余电量来看,应该没用多久,大概就用了两次?
安夏将这个不幸的扫地机器人收下,也没留女人多聊,由着她去了。
到晚上,整层楼都听见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还夹杂着男人的咆哮。
外面响起开门声,甚至对面楼栋都有人拉开窗户往这里看。
男人的咆哮声还在继续,楼道里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不知是谁报了物业和居委会,物业的保安和居委会办事员匆匆上来。
“开门!开门!”保安用力拍门。
门开了,屋里一片凌乱,桌子斜倒在地上,碗的碎片混着菜泼了一地,汁水流了一地都是,连墙上都有。
开门的是男人,他的眼中仿佛挟着滔天恨意,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安夏听见身后有男人轻轻说了一句:“是不是他老婆给他戴绿帽了啊?恨成这样?”
“嘘!”站在他旁边的女人猛地拉了他一下。
看着家里狼藉的模样,还在门外站着的人,男人并不以为耻,还恶狠狠地盯着保安:“干什么?”
保安是物业公司请的,物业公司是业主交的物业费养的,保安真不敢质问这栋高档住宅区里的业主,只敢拉其他业主出来挡枪。
“有人投诉你们家声音太吵,影响休息。这是在干什么?”
“我教训我老婆,关你们什么事?”
男人冷冷地看着众人:“就这点声音也能吵到?怎么不去住别墅?谁投诉的?要不要我送你一副耳塞?”
此人形状疯癫,看起来已经十分不正常。
「精神疯砍人不犯法」的思想在大家心中根深蒂固,之前报物业、报居委会的人都不敢站出来说话。
“没事就回自己家,好好休你的息!”男人说完就准备关门。
“谁报的警?”几个警察出现在走廊,并大步向这里走来。
男人看见穿警服的人出现,态度没刚才那么嚣张,不过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警察进行了调查,男人说自己天天在外面工作,十分辛苦。妻子吃他的喝他的,在家什么事都不干,结果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今天的起因,是吃饭的时候,他看见饭桌上有一个茶杯,他看得非常不顺眼,要求妻子把茶杯马上收走,妻子说一会儿收。
他当即暴怒,抓起手里的饭碗,用力砸向桌子,把汤碗和菜碗全部砸了个稀碎,还不解恨,又把桌子掀了,抓住女人的头发用力抽她的耳光。
听得旁边的邻居目瞪口呆,这是哪来的变态?
“就因为茶杯没有及时收,你就打她?”连见惯变态的警察都震惊了。
男人振振有辞:“昨天我就看见那个茶杯了,她为什么昨天不收?”
一个警察问:“你看见了你为什么不收?”
“我天天在外面工作这么辛苦,回来还要做事?她天天在家里闲着没事干,连收拾家里都做不好,我生气不应该吗?!”
警察问女人要不要去验伤,女人摇摇头:“我没事。”
邻居们都看不下去了:“你脸都肿成那样了,还没事?快去验伤。”
男人大声:“对啊,快去验伤,把家里这点事扬得天下人都知道,让人知道是我亏待你了,你好跟野男人跑。”
哦?里面还有野男人的事?
邻居们的表情都变了。
之前小声说是不是男人被戴绿帽子的男人又小声说:“我就说吧,好好的怎么会动手,肯定是这个女的先对不起他。”
安夏斜了他一眼。
警察还是很负责的,坚持带女人去验伤。
过了一会儿,女人被送回来了,安夏站在阳台上看夜来香的时候,发现她一直坐在楼下的石凳旁,不上来。
安夏下去,走到她身边:“验完了。”
女人抬起头,看见是她,点点头:“没事。”
她被扯着头发抽耳光,从验伤结果来看,连轻微伤都没有构成。
“不回家?”安夏问道。
提到「家」这个词,女人吓得全身一抖。
她不再像之前那么淡定:“我……我要是回去,他肯定还要打我。”
“你娘家呢?”
“不在这。”
“也没朋友?”
“嗯……”
“那去我家?”
女人抬起头看着她:“可是,如果他知道了……”
“咦,你这么喜欢向他汇报的吗?那我回去了,晚安。”
安夏转身就走。
“不,等等……”女人追上来。
“浴室里的东西随便用,我给你拿条新毛巾。”安夏给她拿了一条新毛巾和新睡袍。
女人洗完澡之后精神状态好一点了,她坐在沙发上,暗黄的灯光下,她的的眼神变得空茫。
“想聊聊吗?我可以当一个倾听者。不想说就算了,客房在那边。”安夏指了指客房。
女人好像下了巨大的决心,才向安夏说出一切。
“我和我丈夫,本来不是这样的。”
女人叫祝兰,男人叫李英。
他俩是初中同学,后来,她上了高中,他上了一个最差的普高。
她考上了大学,他出来工作。
四年后,她毕业拿死工资,他下海做生意。
就像所有的浪漫故事那样,三年之后,他功成名就回来了,找到她,向她求婚。
两人结婚一年多没有孩子,李英一直催着祝兰去看看,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祝兰去查了很多次,都没有查出任何问题。
李英给她找了不少调理身体的偏方,也没有结果。
“他自己没去看看?”安夏忍不住问道。
祝兰低头垂泪:“他第一次跟我动手……就是因为这个……然后,我才知道……他一直认为我喜欢的是别人。”
事情挺简单的,就是祝兰在大学的时候有一个关系不错的男同学,毕业的时候男同学出国走了。
李英认定祝兰喜欢那个男同学,心里一直都有他。
积极上进是因为想跑到国外跟他,所以他要她辞职回家做全职太太,反正他养得起她。
联系人里的男人,不用想的,肯定是那个男同学。
女人也不能留,说不定是那个男同学假扮的。
所以,他删除了她所有朋友的联系方式。
李英还认定祝兰的家里人肯定喜欢那个去国外的高材生,看不起他这个高中没读完的人,说不定还从中牵线。
所以,他搬家到这里,也不让祝兰多跟家里人联系。
安夏送给他的扫地机器人,被李英认定是祝兰心里还有那个男同学,不愿意为他做家务。
“他说,他就喜欢躺在沙发上看我做家务的样子,这样才有家的温馨。我没有让他感到家的感觉……”祝兰低声叙述着。
安夏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谁不喜欢躺在沙发上看别人做家务啊?
他倒是不傻。
祝兰又絮絮说了许多,从她的描述中,安夏听出李英他完全把祝兰当成自己养的宠物,而且是那种放到网上,会被动物保护组织狂喷的主人。
等祝兰说完,安夏就提了一个问题:“你不跟他离婚是为什么?”
其实安夏心中已经有了几个答案,如果是:
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夫妻哪有不磕磕碰碰的。
我还爱他?他只是一时冲动,平时待我还是很好的。
如果是这么几个理由,安夏就尊重、祝福、锁死、千万别离。
如果是:
他说敢跑就杀我全家。
我离开职场太久,找不到工作,没有他,我就活不下去。
安夏愿意伸手拉一把。
如果祝兰给出的其他答案,会让安夏的血压升高,她现在就让祝兰回家跟男人团聚,免得为旁人气着自己,不值得。
安夏等待着她的答案,眼眸的光芒在夜灯之下,锐利如刀锋。
“他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