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曦点头道:“自该如此,待日后我寻个机会,定替你父昭雪,那时你自可正大光明。”
沈放道:“如此多谢。”他也不着急,吴曦既然费心演了几出戏,有什么谋划今日也该提了。
果然吴曦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你有忠君爱国之情,侠义之心,自然是好的,不过你也不该去刺杀简先生。”
沈放道:“确是我一时冲动。”
吴曦摇头道:“我知你心中不服,你可知道,这简先生所来为何?”
沈放道:“多少听闻一些,金国眼下国力衰退,无争战之心,一心想要议和。”
吴曦嘴角一抹轻笑,道:“朝中群臣,一多半与你一般想法。”
沈放微微一怔,他对宋金纷争也谈不上如何关心,但彭惟简不断拜会大宋朝臣,据说礼物送出去几大车。他嘴上强硬,口口声声金国不是怕打仗,而是觉得打了没好处。色厉内荏,欲盖弥彰,畏惧之意,昭然若揭,又有谁看不出来。
但此际听吴曦之言,却似另有一番解释,倒也让他有了兴趣,道:“那另一半如何想?”
吴曦道:“兵者,诡道也。能为一国之使,不管是明是暗,都不是简单人物。岂会将心思如此简单暴露给你?”
沈放也来了兴趣,道:“愿闻其详。”
吴曦道:“金国怕打仗,想要议和,是假的。金人想暗杀韩大人,这也是假的。金国希望大宋朝臣反对北伐,这是真的。”
沈放眉头紧锁,吴曦所言,与他遇到的所有人都是不同,但隐约之间,他却觉得极有道理,道:“吴大人能否说的再清楚些?”
吴曦道:“他此来示弱,让朝中不少人以为,金人确实无力动刀兵,金人愿意求和,甚至想出刺杀韩大人的下策,更显得心虚气短。其实这些都是故布疑阵。他真正所图,乃是搅动风云,叫我朝中大臣意见相左,判断各位重臣秉性为人,寻求可乘之机。金人不怕打仗,而且知道,眼下宋金必有一战,这一战不可避免。但何时打,如何打,谁来打,打多久,这些才是重中之重,人家却要牢牢抓在手里。”
沈放沉默不语,别的事情他无从得知,但刺杀韩侂胄一事,他也参与其中。从表象看,彭惟简一番动作,的确像是要图谋不轨。故意在林家设局,明暗还有魔教高手神出鬼没,似是一触即发。但到了当日,现场却是一团和气。
沈放又想,此传闻只怕韩大人也是知道,他又会作何想?是不是只会愈加坚定北伐之意?越想越觉吴曦说的有理。
吴曦微微一笑,道:“两国争战,既是兵戎之争,也是谋略之争。简先生来刺探虚实,收买人心。我等又何尝不是在通过他判断敌人虚实。故而这简先生也有大用,杀不得。”
沈放缓缓点了点头,他想的乃是报仇,国家大事,他不在其位,自觉也不必谋其政,但这心思,自是不能明言。
吴曦叫下人添上茶来,自顾摆弄茶盏,任沈放自己思索,半晌方道:“你知道张丘么?”
沈放冷不防他发问,想了一想,摇头道:“耳生的很。”
吴曦又道:“那李丘,王丘,赵丘,宋丘呢?”
沈放已知他是随口发问,接到:“都是不知。”
吴曦道:“那孔丘呢?”
沈放道:“圣人之名,自然如雷贯耳。”
吴曦放下茶碗,道:“不错,世人都有名。但这名字既是你的,又不是你的。你叫沈放,换个姓沈的,也能起这个名字。但古往今来,绝无一人,敢起名叫孔丘,嬴政,李世民。人活一世,当建功立业,青史留名,不能碌碌无为,与草木同朽。”看向沈放,道:“你乃少见的俊才,何以埋没江湖之中?”
沈放呵呵一笑,摇头道:“我不过有几下三脚猫的功夫,算什么俊才,吴大人这是看走眼了。”
吴曦摇头道:“吴某年四十有三,在朝中也混迹多年,自信有自知之明,也有几分识人之智。你才思敏捷,善于变化,还有你那几位师兄,也都是少见的奇才。眼下宋金大战在即,正是用人之际。你们既是长居川中,何不随我一起建功立业,也不辜负你们一身所学。”
沈放至此,终于明白吴曦意图,原来是想拉拢自己和师兄几个,呵呵,自己无甚所长,只怕自己几位师兄才是吴曦真正目标。
这吴曦外表粗犷,说话也是故作豪迈,但实际上,却是心思缜密,眼光独到,胜人一筹。既有野心,又善蛊惑于人,自己若是贪图名利之辈,只怕当时就答应了他。
可惜他对此人一直心怀戒备,更是无心他所谓的丰功伟业。沈放微微一笑,道:“承蒙吴大人高看,晚辈是没什么能拿的出手。我那几位师兄倒个个都有不俗之处,想他们不久便会回来临安,吴大人若是有意,我可代为引见。”
吴曦哈哈大笑,道:“妙极,妙极。得见高人,必要一醉方休。”
两人又聊片刻,沈放起身告辞,吴曦也不挽留,着下人送客。
沈放出了吴府,暗自冷笑,心道,果然是想打我师兄们的主意。呵呵,好的很,你等着便是。
吴曦此人确有过人之处,就便只是对彭惟简的判断,便是沈放不曾想过。此人做事也是直接,招揽之意并不遮掩。身上确有一股大将的气势。
想到诸位师兄,不由也有些记挂,他们被柯云麓和解辟寒骗了一路,眼下或许已经发觉,若无意外,也应该返回临安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