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道:“大师耐心听我言,再后来晚辈机缘巧合之下,遇到先前这位铸剑高人,高人一眼认出我带的残破刀剑乃是出自他的玄铁重刀。说实话,当时我也与大师一样,惊叹莫名,百思不得其解。后来这位高人帮我铸归元剑,言谈之下,才说与我知。原来高人铸刀,乃是要隐藏这鱼肠名剑,以‘归藏’为名,刀成后自有韬光养晦之意。鱼肠乃是勇绝名剑,若是隔绝天地,于宝剑有损,故而这位高人在刀上留了一线,取做人留一线之意,此意与韬光养晦四字倒也是相得益彰。但也正因为留了这一线,此刀刚脆容折,未能入品。此后我和二师兄溶刀铸器,因技艺不佳,刀中的养晦之意大半消失殆尽,只有少量留存。也正是这少许灵气被高人分辨,识破来历。”
燕长安和沈放均不知宝刀原来叫做“归藏”,当日吴烛庸叫沈放为剑取名,沈放脱口而出“归元十四”,却是叫吴烛庸也吃了一惊。似冥冥之中,皆有天定。
封万里不住摇头,神情激动,几不能自制,道:“神乎其技,神乎其技,不敢问,这位前辈高人究竟何人?”
沈放也是摇头,道:“恕晚辈不能见告,这位前辈高人三番告诫,不可与外人语。我今日与大师说了这许多,已是不该。”心中却有疑虑,吴烛庸前辈自是化名,但封万里浸淫铸剑一生,定有耳闻,又如何真猜不到。
封万里长叹一声,抱拳道:“足承公子盛情。”
沈放道:“再后来,归元剑成。高人对我讲,熔刀作万象,虽技艺不精,但渊博变化之意也是难得。这份灵气也被高人保留下来,熔入归元剑中。故此归元剑虽也是新铸之剑,却已有不少积淀。”
封万里道:“原来如此,这取灵之术当真是闻所未闻,如此说来,当真是器也如人,有性有灵。”
沈放道:“见石觉坚,遇水思柔,山石水火,如愚等所见,皆非活物,为何吾等见之却有坚强柔弱之感?万物有灵,只是吾等不能穷其妙而已。”
封万里不住点头,似是细细品味沈放言语,良久问道:“寻常好剑,高手以内力注入,有剑发异声,有剑易其色。却为何老夫那三把和这把归元都是不见异样?不闻异声?”
沈放道:“器若入品,便如人入了品阶,上等之人,岂会遇事失态,大呼小叫,形动颜色?”
封万里击掌笑道:“公子高论,容斋先生言,见怪不怪,其怪自坏。这剑有了见识,原来也是淡定自若,从容不迫,惜言如金。想这入品之剑,自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沈放道:“不错,要想要入品之剑开口,那是要些真本事了。”他不能修炼内功,但归元剑在他手上,已有两次嗡鸣,一次创出剑招“烈阳”,一次使出剑势,当日对解辟寒的惊天一剑,更是有凤鸣清声,殊是不易。此等成就,只怕是吴烛庸也不敢信。
封万里终于将归元剑还回沈放,叹道:“常言道,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老夫观剑何止数千,却不料还是瞠乎其后,比公子差之远矣。”
沈放摇头道:“大师何以妄自菲薄,大师见识广博,所言句句珠玑,更皆是自己亲身感悟心得。晚辈却不过是鹦鹉学舌,照本宣科,与大师当真是判若云泥,天渊之别。”
封万里双目精光湛然,看定沈放,抱拳道:“不知公子这等学识究竟是从何‘本’上习得?”
沈放道:“不瞒大师,那位前辈高人着有一本《器经》,有炼器、观器、养器三法,晚辈有幸一观。”
封万里起身离席,一躬到地,正色道:“老朽求借此书一观。”
封万里一头白发,巨匠气度,这一礼之下,沈放却是不为所动,起身躬身,还了一礼,道:“还请大师恕罪,那位高人有言,此道不可外传。”
封万里慢慢坐回原位,似也没想到,自己如此身份,大礼相请,当真是不耻下问,却还是被拒,不禁是神色黯然,难掩失望之色。
沈放心中却是冷笑,他五岁就跟着燕长安闯荡江湖,燕长安那是何等历练,沈放又是聪明,七八岁已经懂得察言观色,听人说话看人眼神表情分辨真假虚实。若不是他天性善良,又年少不羁,若论心智,只怕如今都要成精了。
这封万里自见面便是礼数周全,客气的过分,虽是剑走偏锋,却是不折不扣的想要以势压人,叫他拘束失措。就连这失望的神色,看着也是透着虚假。
自己懂观器之法,又是年纪轻轻,自是有人相授。如此绝学,自也不是想学就学。以封万里阅历心智,这些自然全都在意料之中。
不过封万里也是聪明的很,有些事情,即便你看得出来,要出口拒绝如此身份一个老者,却也不是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