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青枫早沉不住气,不住在厅中走动,隔片刻便要问那仆人一次,“还没来么?”
沈放坐了片刻也站起身,他见厅上挂了不少字画,他这些年一直钻研武功,对书画所知甚少,但自看了《天地无情极》,自然有了兴趣。
这林府豪富,想来所挂也都是精品,一幅一幅去看。他本无多少鉴赏之力,只见题款多是唐人作品,更有吴道子、阎立本、周昉、韩滉、李思训等人之作。有山水,有人物,有花鸟鱼虫,尺寸也是各异,大大小小,不一而同。
沈放也看不出好坏,但仍是一幅一幅细细观摩,心道,待有时暇,倒要好好学学这笔墨丹青之道。
突听一声朗朗长笑,一人阔步走进厅来,笑道:“老夫来迟,累几位久等,恕罪恕罪。”却是个身材矮胖的老者,长眉细目。面色红润,穿件藏青色的袍子,倒也不见如何华贵。身后跟了个下人,捧着一个木匣。
众人见他满面春风,毫无架子,尽皆起身见礼,沈放和战青枫也回了原位坐下。
林醒沐坐定,道:“适才有人登门卖画,咬定了价钱不肯放松,直磨到方才,幸好找了梁待诏过来,才以五万两卖我。”
崔致和道:“是当朝的画院待诏梁楷先生么?有梁先生出面,谁不给几分面子。恭喜员外,又得佳品,不知是何人墨宝?”
林醒沐笑道:“也是侥幸,得了副徽宗的花鸟,既然有缘,请几位同来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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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那仆人打开木匣,取出副画,展开来,乃是副三尺斗方,画虽不小,却只画了两只喜鹊,站在竹枝之上,一高一下,似是彼此应和。喙眼翎羽,栩栩如生。旁边提诗两句,字迹瘦长,想就是天下闻名的瘦金体了,旁有数枚印章。
那仆人将画就捧在手中,让众人观赏。
林醒沐自己也看,显是喜欢的很,道:“几位看如何?”
战青枫道:“喜鹊登枝,报喜节节高,实是大大的富贵吉祥。”
崔致和也道:“徽宗皇帝这字当真是不拘一格,自成一家。这题诗更妙,乃是杜甫诗《西阁曝日》,‘凛冽倦玄冬,负暄嗜飞阁。羲和流德泽,颛顼愧倚薄。’说的是厌倦了冬日的冷,喜欢登楼晒太阳,太阳播撒光暖,寒士却生活困顿,贤明的君主应为此羞愧。此画中两个鸟儿正在晒太阳,徽宗此诗又有自省之意,当真是相得益彰。下面这题款,似是个‘开’字,正是徽宗绝妙花押,‘天下一人’之意。论画论意都是绝妙。”
林醒沐眉开眼笑,道:“高见,高见。”
道衍大师合十道:“善哉善哉,贫僧不懂书画,但看这画大半都是空的,却不显简单,倒也应‘留白天地宽’之道理。”
只沈放却不言语。
林醒沐看他一眼,道:“方才进来,见这位公子正在品评书画,想是个中高手,不知公子所见如何。”
沈放缓缓摇了摇头,道:“实不相瞒,在下也不懂书画,只是这画看上去,倒像是假的。”
收藏字画,最怕的自是遇到赝品。林醒沐脸色微微一变,道:“不会吧,方才梁待诏也看了,他在宫中画院,这徽宗的真迹看的多了,岂会走眼。”
沈放道:“在下也不知何故,想是梁先生并未细看。”
林醒沐道:“梁先生倒确是匆匆而来,不知这位公子是如何看出是赝品?是看笔触、精神,还是看的纸张印色?这画是疑临摹伪作,还是使了揭裱手段?”
沈放道:“员外所说,在下一概不懂,就是看着像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