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比,他希望闻或跃一定要争取到读书的机会。
“若陛下再无动作,那我们就会私下为您请合适的人了。”私下教书的事,虽然荒唐,有很大的风险,但这个旨意,那家是必须得抗。那家对于闻或跃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不能说全然只把他当四皇子,却也不能说他们只把他当一个亲戚。
不管如何,闻或跃不能是一个文盲。
而当时的闻或跃,正处在一点也不想读书的年纪,他终日看傅家的儿子哭嚎,早已经把读书和上刑划上了等号,又怎么会愿意主动去读书呢?他不觉得这是舅舅的关心,只感觉到了没由来的失望。
那舅舅也是万万没想到,四皇子能是被养废至此,脾气又急,说话就冲了一点:“您不读书,外面的人都会嘲笑于您。您觉得傅大人的儿子是个草包,殊不知别人觉得您还不如这个草包!”
说完之后,那舅舅就后悔了,他不应该这样说的。
但闻或跃并没有给他舅父道歉的机会,只是下意识的怼了回去:“难道我被讥笑的还少吗?以前不见你们如何上心,现在怎么知道急了?怕不是想要利用我来做什么吧?”
说完,闻或跃就拂袖而去,再没看舅舅一眼。
他知道他不应该这样,那家是他唯一的后盾了,也是极少数他能够拥有的善意,不管如何,他都不应该开罪于那家。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舅舅眼中的受伤与愧疚,烫的闻或跃一刻也不敢再与他对视。
后来,后来,那家还是想到了办法,在和闻或跃的共同努力下,在耀武三年,为闻或跃争取到了一个读书的机会。
闻或跃也终于明白了读书的重要性。
一个好像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但闻或跃却始终把和舅舅的不欢而散梗在心里,因为他一直没能和舅舅好好道一次歉。这是不对的,恶语伤人,他不应该把自己尖锐的一面留给真正在乎他的人。
这段往事,能够指代的地方,闻或跃稍微想了一下,这才勉强对上了茶桌。他和舅舅当年闹翻的地方,便是在一个茶庄的包厢之中。而现代一些上了年纪的有钱人,最爱干的事就是喝茶,哪怕不喜欢,家里也爱装个茶桌、茶室什么的。
季在渊买下的这栋别墅里没有,但隔壁的别墅里有,闻或跃带着季在渊,拿着平面图,找到了隔壁的茶室。
在茶室浅色的木桌之上,果然找到了压在茶偶之下的第五张卡片。
而在卡片的旁边,则放着一本古书,这自又是一个古董,一本从那良妃墓中出土的古书,书里有那大人随时随地写的一些生活感悟,没头没尾,很难理解。
但季在渊却十分幸运的找到了属于闻或跃的那一页。
那大人在犄角旮旯写着:这个小混蛋,别以为我会如此轻易的原谅他,至少……至少我要再生他一炷香的气。
又隔了几行,那大人写着:算了,还是只生半柱香的气吧。
最后一行,那大人写道:不行,我还是得赶紧着想办法给他找个合适的老师,不能让他受欺负,也不能让他什么都不会。他得读书啊,不图他日后有什么大的作为,只求不被人因他不识一字而糊弄欺瞒。
那家对于四皇子有什么期待不好说,但至少舅舅对闻或跃的期待只有一句喜乐安康。
而不管是这一炷香还是半柱香,都已是作古历史,只有舅舅一边读书一边叹气的样子,活灵活现的重新出现在了闻或跃的眼前。
但事实上,不管是彼此生气的事,还是舅舅的彻夜未眠,在那一日之后,闻或跃都没有再听舅舅提起。闻或跃总觉得,舅舅多少是会在意的。直至这一刻,他才明白,国人的感情总是内敛又不擅长表达的,他觉得对不起舅舅,舅舅也在觉得对不起他。
而他们吵架了,很少会说“抱歉”和“我爱你”,他们只会说“出来吃饭”。好像一起吃了这顿饭,所有的问题便都会迎刃而解。
书的第二页还藏了那大人小心翼翼的一句,我原谅他了,他会原谅我吗?
季在渊给闻或跃递上了笔,让他在那本按理来说也算是比较值钱的古书上,写了那句跨越百年的回答:一起吃饭吗,舅舅。
与过去和解,便是与自己和解。
季在渊试着终于搂住了闻或跃,他一点一点拍扶着他瘦弱的背,在心里想着,你所有的遗憾,我都会为你补上,因为这个世界,就不应该存在让你感觉不快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