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太后被噎得没话,只能冷言冷语地说起其他:“本宫这里如今的情况就是这样,点心没有半块,瓜子发霉,茶也只有凉茶,无夷王殿下将就吧。”钱太后觉得闻嘲风就是来看她笑话的,那她不如索性哭穷,走了闻嘲风的路,让他无路可走。
哪里想到闻嘲风却是来者不善:“我哪里敢喝您的茶,吃您的瓜子呢?怕不是嫌命太长了。小时候侥幸活下来,长大了可未必还能再幸运第二次。”
钱太后不是皇帝闻云幛那样好诈唬的人,闻嘲风开口后,她连眉毛都没挑一下,端着自己热茶杯的手,都是那么的稳:“你说什么,哀家可听不懂。”
“您要是真的觉得我冤枉了您,您就不会是这幅样子,不一哭二闹三上吊,趁机搞臭我的名声,怎么会罢休呢?”
稳重也有稳重的突破口。
钱太后冷笑,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随便你闻嘲风怎么说,我反正是不会主动承认的,有本事你就拿出来证据。
“证据可不能让您看,但皇帝已经看了。不然您觉得我为什么能被皇帝放进来呢?因为苦主总要来讨个说法啊,对吧?我当年入宫时还是个孩子,威胁远不如其他龙子大,为什么偏偏您就要断了我的龙音呢?总不能是因为当时就只有我还在吃小食吧?”
钱太后本来对闻嘲风说的话,是不打算信任何一个字的。可闻嘲风如今言之凿凿,甚至点出了专供年幼龙嗣吃的小食,她又忽然没那么确定了。
闻嘲风的事……
那确实是她做的啊,她也不是针对闻嘲风,她是针对所有的养子。
像闻云幛,她就想用当年还是个晓事宫女的郑贵妃搞事的嘛,可惜没成功。其他养子也一样,或多或少都有点事,她一点也不嫌弃打击面太广,只恨他们入宫抢了本来属于她儿子的一切。哪怕不能真的搞死他们,她也不想他们痛快。
这些年看着闻云幛因为大皇子、闻嘲风因为自己的病而痛苦不堪,钱太后别提多开心了。她就是这么见不得他们好,一如他们就像是扎在她心里的刺那样。
就互相折磨呗,谁先死了谁解脱。
“您说,我如果把这些证据曝光于天下,您还能活着的概率有多大?您的哥哥还能保住您吗?”闻嘲风笑得胸有成竹,一副他就是来炫耀的样子,看着太后最后仓皇又无用的挣扎,“您不会天真地以为,还能够从这里出去吧?我会让您如愿?”
钱太后冷笑:“你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我兄长……”
“若,我只是在说假如啊,别当真,若我和您的兄长已经达成了协议呢?您死了,我们就放淮王一条生路。您猜,钱将军会不会答应呢?”
她的哥哥会吗?
肯定会啊。
反正都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谁挟不是挟呢?只要淮王活着,就是他们钱家的一面旗帜。等淮王上位,她相信她的兄长会为她复仇的。可是,那个时候再复仇又能有什么用呢?她人都已经凉了啊。
“那你来做什么?”不管钱太后的内心是怎么样的,她面子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看您笑话啊,不然还能是什么?”闻嘲风笑得不要太幸灾乐祸,“您觉得,我有可能放过害我的人吗?七公主的死,难道没有教过您什么吗?”
“不可能,七公主明明是……”
闻嘲风笑得更明显了,太后果然知道得比他们多:“对啊,明明是紫阳道人他们下的手,和我一个小白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许你发现他们、利用他们,不许我发现他们、利用他们,恩?这是什么道理呢?”
“你当年才多大?!”钱太后在听到紫阳这个名字时,就知道闻嘲风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闻嘲风却很专注:“重点不是我多大,而是您想怎么死。凌迟?炮烙?放心,做儿子的,在这点上,还是能够满足您的。在您死后,我会交出去一把骨灰。”
太后除了儿子和自由以外,其实还有可以威胁的地方,好比她自己。
“来人,来人,来人——!”钱太后不想再听闻嘲风的疯话。
但一直到她喊的都破音了,也没有人进来,闻嘲风看够了,这才施施然的起身,揣着非常像一个变态的笑容,不慌不忙地表示:“放心,还不是今天,我还在和你的兄长就具体的问题交涉中。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您不会以为我漫长童年受到的不公,就杀您一回就能够弥补吧?”
闻嘲风在走之前,还很好心地和钱太后说了一声:“明天见。”并提前预告了他要来的时间,不用钱太后提心吊胆地苦等。
在闻嘲风走出去的刹那,一个古董的罐子,也随之被砸碎在了刚刚合上的门栏上。
“我不相信!”钱太后虽然是这么嘶吼的,但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因为闻嘲风甚至没有阻拦她和她哥通信,这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了闻嘲风早就胸有成竹,说不定他就是在等着她寄出去信,然后再感到绝望。
她当年真的大错特错,就不该留下他!
哪怕拼着被先帝怀疑,她也该直接杀死他!
从闻嘲风当年入宫抬头露出那双不驯服的眼神的那一刻,她就该知道,这个孩子注定会成为一个麻烦。
现在,她就是在为她以前做事太瞻前顾后而买单
钱太后不断地在大殿里来回踱步,想着该如何自救,她一会儿觉得闻嘲风不敢真的杀了她,一会儿又很怕闻嘲风那个神经病会突然杀一个回马枪,不管不顾先结果了她。
她不想死。
她觉得眼前这一切都是骗局。
但问题就是,闻嘲风骗她这些做什么呢?她看不到闻嘲风能得到的好处。
最终,钱太后思来想去,找了一圈的人,发现她身边的聪明人有不少,但值得信赖的人,却只有她的傻儿子淮王。
淮王最近突逢大变,却并没有丝毫的消瘦,反倒是因为一直躺在床上修养伤口的缘故,而又肉眼可见地胖了一圈,更像是一个吹起来的球了。他的脸就是发面馒头,鼓鼓囊囊的,他来拜见钱太后时,都是瑟缩的,生怕他娘再狠起来给他一刀。
但他又实在是胆小,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最近朝中有发生什么事吗?”钱太后问淮王。
淮王摇摇头,直接被问蒙了,抬起头时,脸上的表情都有点痴傻感:“没、没有啊,除了儿臣之前和您说的城楼遇袭,就没有别的了。哦,寒二快结婚了算吗?没想到她真的要赶在年前结婚了。”
这些并不是什么秘密,哪怕幽居后宫,太后也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比一般人知道的细节还要多。
但这些没有一个能够构成闻嘲风突然发疯的理由,除非他是真的发现了当年的事。
“你和你舅舅联系了吗?”
淮王:“……”他第一怕他母后,第二怕他舅父。以前还要加上他父皇。如今没有母后的时时敦促,他怎么可能主动和他舅父联系?以前他很怕母后倒台,因为从小到大母后都在诈唬他,没有了她和她的家族,他就什么都不是,肯定会被人欺负死。
但是结果呢?母后被关了禁闭后,王府里也没有人会为难他,还少了他母后不断地对他耳提面命。他过的不知道有多快乐。
连王妃都安静了。
淮王娶的就是他娘家的表妹,他舅父的女儿。过去淮王妃还会经常性地和淮王打架,如今她已经彻底死心了。
钱太后却觉得反常必有妖,淮王妃如此安静,不会就是已经提前从她父亲口中得到了什么消息吧?
她的兄长真的要放弃她了?
“我要见闻云幛,你去和闻云幛说,我要见他!我有一个秘密,他一定会感兴趣。”钱太后掌握的秘密可多了,她现在需要的只是从中挑选一个最能让闻云幛感兴趣的,不惜一切也要换来的秘密。
***
无为殿内,闻嘲风正在对皇帝闻云幛表示:“黑脸和白脸永不过时。”
只不过在闻嘲风的设想里,他还得诈唬太后几次才能成功,没想到只一次,钱太后就坐不住了。只能说钱太后真的太惜命了,只要是涉及她自己的问题,她就会变得比任何人都谨慎和敏感。
“朕去了真的不用说什么吗?”皇帝在按照闻嘲风的计划,晾了钱太后一段时间之后,就准备起身前往天年宫了。
“不用,说得越多,错得越多。你把主动权让她给就行。”
闻嘲风表示,钱太后喜欢先下手为强、自己掌握话语权的这个毛病,也是可以加以利用的,她只相信自己,与其和她谈条件,不如等着她来主动谈条件。“除了她所知道的大皇子和青莲教的情报,她还能拿什么和你交换呢?”
钱太后在见到皇帝后第一句就是:“你不想知道先帝的遗诏在谁手上吗?”
皇帝:“您知道?”
“我有猜测。”钱太后对于自己的狗丈夫,还是很了解的。
闻云幛道:“说实话,朕不太感兴趣。”
本来还胸有成竹的钱太后,不敢置信地看着闻云幛:“……你就不想拿回遗诏,坐稳皇位吗?”
皇帝沉默许久,才长叹出声:“这么多年母子,朕以为您多多少少还是了解朕的。”为什么就没有人愿意相信,他是真的不想当这个皇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