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学渣寒江雪和大公主同时学到了一个道理——知识也许就是这样,你在学习的当下它未必有用,但你不能保证它在你这一生之中都不会有用武之地。也许就在未来的某一天,某一刻,生活便会以这种神奇的方式,来让你明白知识的意义。
知识永远不会白学。
一如老师总会在上课时说的那一句,你们不是在给我学习,是在给你自己。你会很感谢自己在课堂上为学习拼过的命的。
大公主连今天作业的作文题目就想好了:《论历史知识的活学活用》。
两个学渣因无意学到的知识而当场识破了一个骗子,那自然是十分振奋的,连看着那个骗子的眼睛都亮得吓人,生怕把对方给吓跑了。
大公主是想向她的爹娘展示自己有多厉害,她小声的去和她父皇母后逼逼。
寒江雪则想的是,对方非要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上城楼,那必然是对潜渊节有所图的。毕竟他可是不惜出动了宗亲大长辈这样的王牌,对方应该很清楚,宗妇在皇帝这边软磨硬泡的信誉只有一次,一旦破产,下次再想引荐人给皇帝就是绝无可能了。
所以,对方到底想在潜渊节上动什么手脚呢?或者说他针对的目标是谁?归巢的龙嗣?还是皇帝本人?
寒江雪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自称善音律的蛮商,他穿着宽大的胡服,手里拿着二胡,腰间还插着一根玉箫,好像哪里都能藏下武器。
对方个头高大,身材匀称,一看就是个孔武有力的练家子。
但是再仔细一看,对方是大眼睛,鹰钩鼻,还有一脸修剪得体的络腮胡。和寒武侯那种宛如狮鬃、朝四周炸开的粗狂不同,对方在细节上十分精致,胡子整洁干净地贴着两腮,在尽显沧桑神秘的同时,又带着容易讨女性喜欢的小心机。
这样的打扮,代表了他有很明确的讨好群体,而讨好人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也就是说,对方有很大概率是打算长期蛰伏,而不是突然暴起的一锤子买卖。
但时间内不用担心他会伤害谁。
寒江雪也就放心的把表演舞台继续交给了大公主,自己则一点一点挪回了闻嘲风身边,拨开闻嘲风的长发和暖耳,小声地凑上前,把自己凭本事搞出来的发现,分享给了自己的小伙伴:“那人有问题!”
闻嘲风……感觉自己的心尖就像是被羽毛划过了一次又一次,很努力才把注意力回到了寒江雪身上,并回了他一句:“我知道。”
是的,不只闻嘲风知道这个蛮商有问题,寒二、寒起、皇帝,都知道这个蛮商有问题,不然以闻云幛对孩子的重视程度,哪怕宗妇大长辈说破大天去,他也不会在他儿子即将带队飞过来的这个关键时刻,让一个前几年还在和他们打仗的外国商人上来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寒江雪:“!!!”
也就是说,闻嘲风等人早就在钓鱼了,他们充分吸取了前几次钓鱼一直没成的经验,这一回全程谨慎,把能想到的路都给堵死了,算得上是想尽办法为反派的人保驾护航,就怕那个幕后之人再像个受了惊的鱼一样疯狂逃窜。
“四一寺的主持在给我来信的时候,我就觉得有问题了。”去寺里求签的贵人不少,但大家这么有志一同的都是求问说,自己心中一件大事,不知道该不该办,请佛祖明示,这就很有问题了。
反派谨慎,大概是怕自己突兀地去求问,容易被大师记住,就制造了几个类似的巧合,妄图以人海战术轰炸禅定法师,以求浑水摸鱼。
如果禅定法师真的只是个普通高僧,说不定真就被对方这样蒙混过关了。
但问题是,禅定法师他不是啊,他就是个卧底在四一寺多年、一不小心当上了主持的探子,六根倒也算是清净,真正地皈依了我佛,但他还是需要时不时地给主子闻嘲风汇报的。这一总结报告,可不就看出问题了嘛。
顺着这个线索往下查,闻嘲风就顺藤摸瓜到了好几个可疑的人身上。
之所以没有告诉寒江雪,是因为闻嘲风先和寒二、寒起商量了一下,这对父女一致认为不用告诉寒江雪,因为他的演技超差的。
而他们分析,对方的目标,第一步应该只是借机接近天子和皇室,那就没必要太警惕,最好在潜渊节上表现得一切如常,真就当作一个普通的节日来过,这样才不会惊了鱼钩后面那条滑不留手的大鱼。
“就让江江过一个安心的潜渊节吧。”
“对啊,对啊,这可是他失忆之后的第一个潜渊节呢,江江小时候就超喜欢看群龙归巢。啊,说起来,您当年也是其中之一吧?有看到江江在我们家房顶上朝你们招手吗?第一年我记得他兴奋得晚上都没睡着觉,天还没亮就爬到了屋顶上,把我娘给气得哦。”
闻嘲风:“……”很努力的去回忆了一下,但真的没怎么注意到,他当年满心都在不能掉了队伍,甚至想要争个第一上了。
不过,闻嘲风会想象,小小的寒江雪裹着狐裘,垫着脚尖,在房顶上兴奋朝着飞过群龙招手的模样。一定超可爱。
不,不是他们,只有他,他不管,寒江雪小时候就是为了看他才兴奋得睡不着觉的!
但总之:“都是你爹和你二姐不让我说的。”闻嘲风在撇清自己的同时,开始茶言茶语,“当然,他们也是为了你好,你可千万别生气啊。我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寒江雪却说:“他们说得对,我演技真的不行。”
闻嘲风:“……”你被人瞒着都不生气的吗?
虽然闻嘲风没有问出来,但寒江雪还是看懂了他的表情,就怎么说呢,他觉得他是该生气的,任何一个正常人被瞒着大概都会生气,可是他在知道之后就是不生气啊,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你们对我真的很重要吧。”寒江雪最后只能这样道。
因为太重要了,所以真的很难生气,只要认个错,甚至有时候都不需要说对不起,只要撒个娇,这事就过去了。这大概就是一家人吧,糊涂账太多了。
闻嘲风的重点是,他说“你们欸”,这个你们不就包括了我吗?四舍五入不就只有我吗?
我对寒江雪很重要!
没毛病!
两人这边刚说完,大公主那边就是一声惊呼:“大哥,我看到大哥了。”
群龙其实离着城楼还很远,但大公主耳聪目明,眼睛能看到很远的地方,早早就看到了群龙从是鞍山的水道之上滑下的一幕。其他人顺着大公主指的方向看过去,也有视力好的隐隐约约看到了,人形视力不行的,便幻化成了兽形,这样也容易看到。大家一个个都看了起来,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事。
只有寒江雪坐在闻嘲风的身边有点懵,看到什么了?看到什么了?他只能看到蓝天白云,还有阳光普照啊。
无法化形的弊端,在这一刻就体现了出来,平日里大家看到的都是一样的就看不太出区别。
闻嘲风早有准备,拿出了寒起早早给儿子准备好、让闻嘲风帮忙带上城楼的望远镜,据说是寒江雪自己小时候为了看龙搞出来的玩意。
寒江雪第一年入京,年末就赶上了潜渊节,那是真的激动,但在房顶上看到的龙族却是呼啸而过,哗的一下就没了,并不过瘾。龙凤胎对此表示不能理解,他们哪怕没有站在房顶上,也早早地就看到了龙族飞过来的画面,压迫感十足,但毕竟看了这么多年,感觉也就那样吧。
但寒江雪还是在第二年就搞出了望远镜,早早准确齐全,就为了能更早地看到龙。并且一用多年,至今寒江雪每年都还保持着潜渊节在家里房顶看龙的传统。
没有去外边是因为人太多,寒江雪怕挤踏出现危险,可以说是很谨慎了。
寒江雪在一拿到望远镜的时候,手上的那种熟悉感就油然而生。
脑海里跟着便浮现起了他第一年过潜渊节的画面,那是他长到五六岁第一次入京,很努力地想要和家人亲近,但在日常的相处里又总好像朦朦胧胧地隔着一层什么。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寒江雪唯一能够类比的就是他和寒老夫人,他和他的祖母之间就不会有这种好像蒙着一层布的感觉,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打破。
他也能感觉到他阿娘和龙凤胎兄姊的努力,他们同样想和他变成亲密无间的一家人。他们待他真的很好,每一天都十分热情友善,恨不能把他捧到天上去的那种。
夸张到什么程度呢?
夸张到从来都不愿意因为寒武侯的名声,而去走动什么关系的寒夫人,在听说小儿子对潜渊节看龙有想法后,连夜找了隔壁的弟妹王向氏合计,能不能求到宫中的哪位娘娘或者宗亲,把她的小儿子给带到城楼上去。
那个时候还是先帝当政,后宫这种走关系的乌糟事有很多,倒是确实有可能被寒夫人给走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