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河王的话,皇帝也想起了自己的堂弟,那也曾是个有机会竞争皇位的龙子。
对于闻云幛来说,这些过去的竞争者,重点从不在于与他竞争,而在于他们的努力是入过先帝的眼的,是得到先帝认可的厉害人物。
真的很可惜啊,那样精彩绝艳的人,过早地离开了这个人世。
“堂弟他……唉……”
当年边关吃紧,又有几个龙子没有做过吴钩之梦呢?只可惜,最后被允许上战场的只有河王之子,他还并没能活着回来。
皇帝的情绪一下子就被带动了起来。
河王心想着,好的,我儿子的追封稳了。人死之后,还能争什么呢?不过就是身后之名罢了。先帝当年给河王之子的追封其实已经很不错了,可如果能够更进一步,河王又怎么会不乐意呢?在他看来,给他儿子追封个皇帝都是使得的。
而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臣子的死后哀荣,其实是最好给的,也是最划算的。
最后,河王顺势从儿子又扯回了格天诗会身上:“一想到我儿,我就更觉得这些格天诗会的人可恨。当年若不是他们一个劲儿地鼓吹投降……”
河王这完全就是在帮寒起了。格天诗会另起炉灶,便是为了不让自己和主降派这个已经臭大街的名头有什么联系,但河王偏偏就要把他们深度绑定。这样才好让皇帝同仇敌忾。皇帝也是有妹妹、有女儿的,他不可能不担心她们被远嫁的命运。
果然,闻云幛就被拱的更生气了。他已经不打算再问什么。因为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这些卑鄙小人,当年敢慷他人之慨地嫁公主,如今自然敢为了一己私欲,挑拨天家亲情!
嗯,已经不是宗亲和勋贵内斗了,闻云幛这边直接给脑补拔高到了皇室内斗。
这种人还能留?
“交给地锦卫指挥使督办。”
***
河王府的事,便算是暂告一段落了,皇帝也没什么心情再聊,他在摆驾回宫前道:“嘲风和皇叔也都累了一夜,先休息,醒了之后我们再说。”
简单来说就是,下午皇帝要找他们一起开个小会,当场决定格天诗会的下场。
之所以没有直接就地开会,是皇帝独特的脑回路,他觉得大家都累了一晚上了,怎么着也该先休息一下。他弟这病弱的身子就不说了,皇叔那边,他相信比起报仇,皇叔会更想先去看看孙子是否无恙。
河王……也确实是这么想的,没有什么会比他的孙子更重要。
至于寒江雪,也不需要藏着掖着了,皇帝直接对他道:“你也回去和你爹说一声,下午一起过来吧。”
虽然寒武侯没有参与到这件事里,但毕竟他才是被针对的主体。皇帝觉得,苦主有权利要求复仇。
而这个空出来的一上午时间呢,在休息的同时,也是给足了他们三家思考的空间。要怎么报仇,要什么赔偿。皇帝最后甚至直接就说了:“都仔细好好想想。”
可别遗漏下什么。
皇帝走后,河王才终于显出了一些对寒江雪的亲近,典型的爱屋及乌。他已经差不多把寒江雪和他孙子的矛盾忘干净了,他只记得寒江雪在紧要关头曾试图让他的孙子先跑,以及,这是寒起的宝贝幺儿。
本来河王还想给寒江雪解释一下,别怕,我和你爹其实是一伙儿的。
但……
河王看了眼坐在一旁依旧十分自在、仿若自己家的闻嘲风,不是很明白他当皇帝的倒霉侄子已经走了,这个当王爷的倒霉侄子怎么还没走。
反倒是闻嘲风反客为主,主动询问:“皇叔,寒武侯呢?我们是来找他的。”
那河王能说实话吗?必然不可能啊。从如今的局势来看,寒起就不该知道这件事。他开始装傻,标准的老年人遗忘样:“啊?你说什么?老夫之前与他大吵一架,就再没有往来了啊。他现在在哪里,老夫又怎么会知道呢?”
闻嘲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皇叔,没有说他信了,也没有说他不信。
至于寒武侯到底去了哪里……
那自然是跑了啊。
他一开始在暗中保护河王世子,看到有鸟人来下药,他都要气笑了。但是在他出手前,皇帝的侍卫到了,寒武侯就没有着急现身。他反而更努力地隐藏了一下自己,之前为了提防刺客,他就刻意熏香,隐藏了气息,又有河王的龙气环绕,这才没有被发现。他根本不敢动,生怕一动就被汗腺暴露了存在。
一直到确定了世子真的没事,事情也以出乎意料的速度解决后,寒武侯这才提前跑路。
他觉得皇帝下一刻肯定是要召见他这个苦主的,他必须要有个不在场证明,至少在旨意下来时,传旨的太监能够看到他在东城的自己家。
一东一西,距离遥远,可不是那么好跑的。
结果,一直到寒江雪都回了家,寒武侯也没有等来皇帝的旨意。
寒江雪是被闻嘲风送回来的,闻嘲风这回没有下马车,只是在门口留下了一句:“我们下午见。”
“下午见~”寒江雪很开心事情顺利解决了。
寒起在听到消息来大门口接儿子时,正好看到儿子没心没肺、笑容灿烂的一幕,他那个气啊,他怎么不知道他儿子什么时候和无夷王这么好了?但他还得一直压着火,等恭恭敬敬送走了人,这才一撸袖子,提起儿子回了主屋。
一边走,一边数落,你个不孝子!不知道山下多危险吗?谁让你就这么跑下来了?无夷王就可信啦?你知道无夷王是个什么性格,你就敢跟着他跑?
真是不收拾都不行了!
寒江雪从头到尾都乖乖听训,没有半句反驳,他身后只有原型是鹦鹉的仆从六丑,听他爹数落他数落了全程。
这么危险还敢跑下山,你简直是在上赶着给刺客送菜;
你这么不管不顾,是很不负责任的你知道吗?
这样做,你是感觉爽了,但你有考虑过家人的担心吗?
“我要怎么和你奶、你娘、你哥、你姐交代?啊?你说啊!”等寒起骂完了,骂爽了,他才觉得,不对啊,这不像是他儿子。他儿子永远是你说一句,他有十句在等着你。如今怎么会这么安静?
不对,这里面不会有事吧?
这里面肯定有事啊!
寒江雪微微一笑,抬头表示:“爹,您说得可太对了,这么自私自利、不考虑家人的人,你说吧,该怎么罚?”
寒起:“???”你不对劲儿。
“您怎么不说话了?说完啦?那轮到我啦?”寒江雪拍拍手,给了身边的鹦鹉六丑一个眼神,鹦鹉学舌,到了你发挥的时候了!
六丑立刻心领神会。虽然他挺害怕武侯的,但他还是选择了宁可得罪武侯,不得罪自家少爷。深吸一口气,然后便利索地把老爷刚刚的话,一字不差地又复述了一遍。只不过这一回的主语从少爷变成了侯爷。
您知道您这么做有多危险吗?不管不顾自己去当诱饵。自己是爽了,但您有考虑到过家人的感受吗?他们该多担心啊?若真的出了意外,您让少爷怎么和老夫人、夫人、大少爷、二小姐交代?
寒起:……这话可真是太耳熟了。
“你、你都知道了啊?”寒起还侥幸以为过,他儿子不会发现他的打算呢。但是看寒江雪的样子就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了。
“您没在河王府看见我?”寒江雪也没打算隐瞒,直接便认了,他不仅什么都知道,还都看到了!
呜呜,本来还站直了在训儿子的寒起,在两极反转面前,立刻就没那么理直气壮了。他心虚地想着,唉,谁让他理亏呢?算了,算了,父子有来有往,就当扯平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您不会以为这就能扯平吧?”寒江雪学着闻嘲风懒洋洋的样子,半靠在自家的椅子上,那是他觉得最接近阴阳怪气的样子,“您说我的时候,有想过会放过我吗?让我猜猜,您打算做什么,罚跑圈?”
“爹可以啊。”寒武侯不觉得跑步是惩罚。
“罚写认错书?”
“也行吧。”寒起觉得儿子这个提议还算合理,有错就认嘛。而且,写认错书这玩意吧,他可太熟练了,过去不是他给娘子写,就是看儿子给他写,经验丰富,问题不大。
“我会向娘如实汇报!”
寒起当场破防:“寒江雪,我可是你老子!”
寒江雪挺直胸膛:“对啊,我还是您亲儿子呢。”不是大孝子,怎么会知道亲娘才是家庭食物链的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