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常人都会有的坏心情都没有。
那件事好像也确实没有对顾老夫人的后续造成任何影响,该挣钱挣钱,该享受生活享受生活,顾老夫人虽然去世的早,但在生病之前的生活,过的其实是相当优渥的。她在家里的时候是大小姐,嫁人了是阔太太,即便生命中出现了一些起起落落的插曲,但最终老天还是待她不薄,让她在晚年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女企业家。
她和女儿的日子在自己一点点的努力经营下越来越好,有声有色,有钱有闲,她永远不缺聚会,也不缺热闹,更不缺爱她的人。
但一直到生命的最后,顾小姐才意识到,她的母亲心中始终留有愤怒,那就像是一团永远无法浇熄的火焰,无论她与她说多少宽慰的话都没有用,它始终横隔在她的心里,持续性地一点点伤害着她,让她无法遗忘,也无法喘息。
她在弥留之际,死死地握着女儿与外孙的手说:“那份家业必须有我们的一份,不管你们在拿到之后是去烧了,捐了,还是又随便给了谁,都可以,全随你们的意思。但你们不能不争,不能没有。不然我死也不会瞑目。”
顾小姐对着母亲几乎哭成了泪人,她以为她当时还年幼的儿子什么都不懂,但顾非臣却把外祖母的话每一个字都听了进去。
他甚至是理解她的。
这份不甘已经不是寻常简简单单的爱恨能够说得清的,更像是一根刺,一种沉没成本,就像是一场生意,她付出了那么多,理当得到回报。
顾小姐为了让母亲安心,自然是无不答应的。
但是转头,等办完了母亲的葬礼,她就对自己的儿子说:“不用听你外婆的,你是自由的,你该只做你自己,不要被大人的这些旧事左右了你的思想与生活。有可能你现在还听不懂妈妈这番话的意思,但是你要记得,做一个快乐的自己。”
顾小姐爱自己的母亲吗?毫无疑问地。
但她同时也深深地爱着她的儿子,她不希望顾非臣卷入大人这种无聊的复仇游戏里。那不是顾非臣的担子,也不该成为他的担子。
只是顾小姐没有想到,她小小的儿子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问她:“那妈妈呢?妈妈是怎么想的?”
“妈妈当然是希望你幸福啊。”顾小姐一点点蹲下身,抱住了她年幼的儿子,将她对爱的理解传递了下去。
可顾非臣问的却不是这个,他再次问:“妈妈想要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家产吗?”
顾小姐略显错愕,却也没有追究儿子的这些想法都是哪里来的,只在认真思考许久之后,才郑重其事地告诉儿子:“不,我不想要。这不是说我不站在外婆一边,事实上,在我心里,我只有一个母亲。她和你才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重要的人。”
“但也因此……”顾小姐长叹了一声,“我早就已经不需要父亲了。而这就是我的态度,我不需要他了,不需要他的钱,不需要他的爱,也不需要他的存在。”
没有他,我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这便是顾小姐想要她父亲知道的,他对她已无足轻重。
顾老夫人希望得到属于她的投资回报,顾小姐希望永远不要再与父亲产生交集。她们谁都没有错,最终也都会得偿所愿。
而这些,也就造就了顾非臣与裴家之间如此古怪的关系。在母亲生前,他没有和裴家产生任何关系。
至于在母亲去世之后,顾非臣又是怎么想的……
他只想到了上辈子,和亲的贞静公主刚刚丧夫,便带着大部的蛮族归顺,回京夺权。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直至对上了第一次领兵的首辅顾非臣,她质问他:“你是不是也和那些迂腐的大臣一样,觉得我没资格、也不应该索要这份权力?”
顾非臣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贞静公主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只是继续说:“同样是父皇的孩子,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可以呢?”
“世人总在教女人不要争,不要抢,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这些都是你兄弟的,你的家已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爱你的父母,那你就不应该让他们为难,不应该与你的兄弟相争;如果你恨你的父母,那就更不应该留恋家庭,该自己去闯出一片天地,怎么会看上家里这三瓜两枣,但本质上,不还是不要和兄弟相争吗?
“可是凭什么呢?”
“我凭什么不能争?不能抢?什么叫不该是你的就不要强求?”
她偏不!她偏要争上一争!是赢是输,那都是她自己的本事!
顾非臣不知道他母亲顾小姐对家产的不想要,是因为真的不稀罕,还是也或多或少受到了这种社会上潜移默化的约定俗成的影响,但他至少他知道她母亲在去世前说的,去做你想做的,非臣,不要被任何人牵绊住你的手脚。
而他现在想要做的,就是把他外祖母应得的那一份拿到手!
至于拿到手之后要怎么做,那顾非臣就还没有想好了。他只是牵着儿子的手,低头问他:“临临有什么想要的吗?”
临临大王能有什么想要的呢?他当然是想要吃棒棒糖啊。
一键复原,没有蛀牙,记吃不记打的匀称小孩又开始馋棒棒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