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那正好。
琴酒:……
琴酒:真死了?
琴酒:你最好别死了。
等到第二天,黑泽阵才回了消息,轻飘飘的一句:没看手机。他对另一个他说不用你做什么,去个地方,行踪不需要太隐蔽,我需要让他们知道“我”去了那里。
另一个他冷笑一声,说你想死在哪里就死在哪里,跟我没关系,但还是去了。
等到的时候,他问黑泽阵,然后呢?
黑泽阵说你玩吧,没你的事了,注意隐蔽好行踪,别被人发现就行。
琴酒:???
这是他第993次后悔来这个世界!
不过他也很快搞清楚了黑泽阵想做什么——制造自己的“死亡”。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琴酒看着城市中心燃起的大火、烧毁的建筑和滚滚烟尘,终于从那个银发男人的悠闲姿态背后窥见了真相的衣角,他动动嘴角扯出嘲讽的笑意,按下帽子就转身离开。他会如黑泽阵所想的抹除踪迹、暂时隐藏,如一片影子那样消失,但这可不是免费的,让他做什么都有代价,而这份代价,他会自己讨回来。
别想逃。这个世界的我。他咬牙切齿。
此时,已经跟“公司”见面的黑泽阵完全能猜到另一个自己的反应,也完全清楚自己被记仇的事实,不过他暂时没时间关心那些,他假装与“公司”合谋杀死了Fafnir——也就是他自己,接下来的时间里都在等待、确认和调查曾经属于Fafnir的东西。
“公司”对Fafnir的遗产很感兴趣,但动手前还是礼貌地询问了一下距离这份财产更近的“复制体Gin”。黑泽阵没什么反应,对“公司”的装模作样也只觉得好笑,反正那本来也就不是他的,而且“公司”对那个老东西的了解确实只有那么一点。
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挖出那个老东西的全部?Fafnir是个什么样的人,黑泽阵再了解不过了,“公司”在这百年里都没能探明他的底牌,现在当然也不能。所以黑泽阵只是看着。
他看了两个月,筹码已经足够,“公司”的人意识到单凭自己无法找到“长生不老”的秘密,就再次将目光放到了“复制体Gin”身上。
现在,也就是距离他收到那封信的四个月后,“公司”的人邀请他前往沙漠腹地、他们的研究所,那项被称为奇迹的研究真正所在的地方。而这里,也可以说是“公司”的心脏。
“我们就要到了。”
“……”
“Gin先生,接下来您将见证一个全新的时代。我相信您会感兴趣的。”
列车沿着本应废弃的沙漠铁轨,停在了这片沙漠的中心。加西亚带着他们的客人下了车,他们在戈壁和荒野间等待,很快就有一辆伪装的车从阴影里驶来。
司机是个晒得黝黑的女人,戴着墨镜,纹身,从头到尾就说了两句话:“人到齐了?”和“我们需要绕路”。
加西亚走到车前跟司机说了两句,就走回来,跟黑泽阵解释说:沙漠里随时可能会遇到危险,幸好我们有最先进的探索系统,能及时避开危险,我保证这次行程不会有任何危险。
黑泽阵看了一眼伪装成深红色断岩的信号基站,没有说什么。这里已经有了岗哨,但看起来……距离他们研究所真正的所在还有很远。虽然他早就预料到这群人藏得很深,而且很不同寻常,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不得不佩服“公司”这群人的想象力。
是的,想象力。标榜着利益、金钱和性价比的“公司”在这种地方建立一座研究所,只能是因为他们认为这很“值得”。
值不值得黑泽阵不清楚,但现在看来摧毁他们的研究所确实是一件难事:如果按照一般的方法,用人力、炸药或者干脆导弹来解决掉它,恐怕都不会有多少成效;不过路不止一条,还好黑泽阵一开始就选择了另一种方法……只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我以为你们会克服危险?”他懒洋洋地开口。
“我们当然可以做到,”加西亚耸耸肩,“但能做到和值得去做是两件事,成本和收益不成正比的时候没人想去费这个事的,你应该能理解我们,Gin先生。”
“也许吧。”黑泽阵不咸不淡地说。
车开了大约两个小时,前方的视野里才出现了一小块稀疏的林地,不过那并非他们的目的地,司机开着车一个加速就驶过了这片区域,在附近一块毫无特色的荒草地停下,说:“我们到了。”
加西亚对上黑泽阵的视线,语气里不免带了些许自豪:“它就在这里——我们的研究所就在这里。只要没有内部人员带领,那些没脑子的猴子一辈子也找不进来。”
研究所的外部是投影式的遮罩,远看没什么破绽,走进才能发现端倪;不过那也只是一片废弃的营地,就算调查也会以为那是一座曾经的沙漠科考站,据加西亚说2002年前他们曾在地上工作,但沙漠昼夜的温差实在难熬,再加上偶尔还会遭到沙漠动物的袭击,现在所有的项目已经全部转入了地下的研究所。
司机送下他们就离开了。
没有离开方式也就意味着他们被困在了这里,加西亚偷偷看了那个银发男人一眼,发现对方对此并不在意,反倒是对这片废墟本身更感兴趣。
他们沿着小路踏入寂静的废墟,附近空无一人的房子里似乎有人在注视他们,这不是开玩笑,黑泽阵确实感受到了注视,这片名义上已经废弃的建筑群里到处都是监控装置,或许还有人正从镜头背后看着他。不过“复制体Gin”没有他那么敏锐的直觉,所以黑泽阵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跟着加西亚和学生继续往前走。
“那是?”
黑泽阵看到角落里的一丛花,停下了脚步。他看到的是沙漠里正常生长的植物,但跟他昨天见到的非常相似,开着蓝色的花。
“实验植物,那天我们不是见过了吗?”加西亚这么说。
“开在这里的实验植物?”黑泽阵似笑非笑。
不管这种植物本身是什么样的,他们都很清楚蓝色植物的显眼和稀有……起码在附近的区域里没有类似的品种。它的来源暂且不提,如果“公司”真的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就不会让这些花堂而皇之地留下。黑泽阵将目光往周遭扫了一圈,就看到零零星星几棵一模一样的植物,开在一座座建筑的边角,分外扎眼。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加西亚举手投降,说:“好吧好吧,Gin先生,您来得不巧,他们每个月都会清理两次地上的植物,这只是这半个月里长出来的,如果您挖开它的根茎,就会发现它们都很‘新’。”
黑泽阵好像接受了这个说法,也没有继续注意那些植物,跟加西亚继续往前走,说:“你们控制不了它们。”
“它们的生命力很顽强,事实上我们有个研究小组以此为基础进行了研究,他们得出了让人类快速生长的药物……”加西亚说到这里笑了一下,“代价是无法停止,快速生长也意味着快速衰老,那个研究小组宣称他们会在五年内找到解决的方式。”
他听出“复制体Gin”对研究所的笑话很感兴趣,就多讲了几件无关紧要的趣事。这跟泄密无关,说实在的,比起他们邀请对方去看的秘密,这些尚未完成的小项目实在是无足轻重。
他们沿着隐蔽的通道向下。
通道的最开始就像山洞,但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金属覆盖的区域,黑泽阵看到洞口丛生的蓝色花朵,知道加西亚先生说得没错:如果不定时清理,这些植物迟早会长得到处都是。
到这里来了个接他们的“导游”。
导游很年轻,是个大约二十岁的女性,她看到黑泽阵多给了那些花一点眼神,就说:“那是‘沙漠彩虹’,我们的实验弥补了它没有蓝色的缺陷,现在它是彻彻底底的彩虹了——当然这是玩笑,只是早期实验的废弃物污染了这片土地,所以它们才会锲而不舍地生长出来,我们也曾经试着清理过,完全没有办法,只能跟它们共生。”
“怎么共生?”黑泽阵竟然接话了,“能吃?”
导游女士也说不好这句话是普通的询问还是对“公司”的讽刺,但她见过无数第一次来研究所的性格迥异的人,所以她保持得体的微笑,说:“当然可以,需要过水——大量的水。不过这在沙漠里不是什么好的做法,性价比太低了,我们一般不推荐,除非您今晚想吃这道菜?”
黑泽阵可没这个打算。
没能处理好的实验废料催生出来的植物,谁知道吃了会不会变成物理意义上的植物人。
他说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导游女士做了个请的手势,黑泽阵跟在后面,再往后是加西亚和他的学生。他们一行人穿过宽敞明亮的大厅,坐电梯到更深层的地下,随后导游女士经过了好几道验证,按下了通往底层的电梯。
她介绍说:“我们这里有或许不是最先进,但一定是最全面的防卫系统,Gin先生,如果您感兴趣的话,可以试试突破我们的研究所,当然,如果被抓住请不要生气,我们的安全设计师真的非常有奇思妙想。”
她指着墙上的一丛植物说,那曾经是一个想要带着机密资料逃离的研究员,如果当时有人救他,或许还有救,但很遗憾的是那天他利用系统bug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在实验室,等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已经彻底变成了实验室景观的一部分。
黑泽阵评价:还挺环保的。
导游女士说是的,他们曾经试图向同时有死刑和环境保护协会的州推荐这项技术,但被强烈拒绝了,对此她表示非常遗憾。
黑泽阵:……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的提议会同时惹恼两边的人,死刑的支持者会认为他们根本没有完全死去,植物爱好者会觉得这玩意根本算不上真正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