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花了很长时间来整理关于他的事, 以至于当我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我在探寻过去中所用的时间已经比我跟他实际相处的时间还要长。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时至今日还有人监视着那座位于冰海边缘的城堡, “黑泽阵”也不可能毫无顾忌地出现在东京。
坦白来讲, 他从不把那些监视他的人放在眼里,之所以没跟他们翻脸, 只不过是担心我们被NID(国际长生领域监察组织)找麻烦而已。这是属于他的温柔, 但他是不会说的,就算去问他,他也不会承认……那家伙就是这样的人。
他是个很难用简单的文字和话语概括,却能让每个人都感受到他本质的好人。
去年, 我受邀前往伦敦解决案件, 在帝国理工学院一位老教授的旧相册里看到了跟黑泽长相相似的女性, 并从老教授口中得知了关于她的一些往事:1975年, 她接受了学院的邀请, 与她的丈夫一同前往格陵兰岛,调查函名为“龙之骸骨”的遗迹。相传那里曾经发掘出了古代文明的遗留物, 只是随着时间的变迁,已经无人知晓这座遗迹是否真实存在, 帝国理工学院得到了一份旅行手记, 对里面提到的存在于“龙之骸骨”附近的特殊矿物很感兴趣, 就组织了一个团队前去调查。
但就像世界上所有的冒险故事所讲述的一样, 这次调查出现了意外,整个调查团只有两人生还, 那对夫妻更是在离开海拉的过程中葬身雪原。
后来,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两位生还者向老教授讲述了当时发生的事:调查团的带队教授和多数同伴遇难后, 他们前往附近的城市、向学院申请终止调查工作,并准备乘火车到格陵兰边缘,再坐船回到英国。那对夫妻在海拉小镇的一年里有了一个孩子,为了照顾发烧的孩子,他们在第二天出发,并约定与两名幸存者在火车站汇合。只是,那两位幸存者无论如何都没能等到人,只等到了离开小镇的车辆遭遇雪崩、彻底失联的消息。三天后,救援队找到了那对夫妻的尸骨,已经被狼群啃食,而他们的孩子却不知所踪。
我有理由相信这个故事里的孩子就是黑泽阵,就是琴酒,是海拉的芬里尔,也是A.U.R.O的Juniper。不过就算我去询问,估计也不会有答案,更何况他现在去了“暗天之城”,临时做一下他的老本行,短时间内不会接我的电话。而且就经验来说,他是个不喜欢提起过去,也不喜欢被问及以往的人,所以如非必要我是不会去问他的。
除非快斗在。
说到快斗……我敢保证快斗是我们所有人里最讨他喜欢的一个,这些年来快斗每次把他惹毛都能全身而退,快斗一直以为是自己逃脱的技术越来越高明,但我跟白马私下里讨论过,以黑泽哥的身手不可能抓不到人,出现这种结果只有可能是黑泽哥的偏爱。不过以快斗那个永远长不大的性格,黑泽哥偏爱他很正常,快斗可是黑泽哥眼里的“小孩”。
某种程度上我也有点羡慕,但我是谁?我可是工藤新一,闻名世界的大侦探、追逐真相的永恒之星、这颗星球全部犯人的最大敌手、英国女王亲自承认和授予爵位的“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和本世纪最受崇拜的职业侦探排行榜首位,跟那个表现欲过剩的幼稚小偷不一样!要是天天用江户川柯南的身份撒娇,岂不是太没面子?
总之,收到白马的邮件后,我就再次使用了“高中生江户川柯南”的身份,前往格陵兰岛,寻找雪原里的那座小屋,去确认一些事。
我先到了英国,白马说我装嫩还装得挺像,不愧是曾经花了一整年伪装成小学生的人。我给白马指了指我身后那只正在开开心心吃点心的快斗,说:虽然我现在是江户川柯南,他是黑羽叔叔,但他看起来比我还年轻。
白马耸耸肩:他八岁。
我深表赞同。
唯独在这点上,我跟白马的看法总是高度赞同;当然,在侦探的事业上就是另一回事了。可惜当初名震日本的几个少年侦探里,只有我在大学毕业后依旧从事侦探这个职业,其他人都各有各的工作,所以就侦探的工作来说,选择从政的白马已经彻底输给我了呢。(笑)
快斗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回过头来说:但那个毛利大叔不就是辞职再去当侦探的吗?小心服部警部辞职来跟你抢“世界第一大侦探”的头衔哦?!
他一边吃一边说,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我把我的那份点心也塞给他,堵住他的嘴,刚转身又听到白马偷笑的声音。
等我抬头的时候,白马已经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表情,还用在采访节目里正式发言的语气对我说:江户川先生,你真的不需要我与你同行,探索死亡雪原里的极危洞窟吗?
我说算了白马,带你去有没有用先不说,你真的有时间吗?
日理万机的白马先生把手肘放在桌子上,十指交叉,说:你请我去,我就会有时间。
我最终还是没带他去。
原因很简单,他的下属被人绑架了,绑匪疑似受到敌对党派的指使,我跟快斗帮他解决了案件,但白马是没时间跟我们一起去了。
临走的时候白马给了我一张英国政府委托的调查协助函,说是有这样东西在那边做调查工作的时候能顺利一点。我看了申请时间,怀疑他一开始就没想过跟我一起去,当然,我从一开始也就没想带他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我和流浪魔术师兼怪盗的快斗可以养伤,但白马不行,真辛苦啊,白马先生。
我跟快斗离开英国,坐飞机到了格陵兰。
感谢时代的进步,现在有直接从英国飞格陵兰的飞机,就是一路上太过颠簸,让我回忆起几年前伏特加开着刚修好的旧战机带我们飞越地中海的一角急速赶往战场支援黑泽哥那时候的情形。那伏特加拿出最高水准来开飞机的“破坏力”有多大呢?从这件事就可见一斑:那次夏目先生也在飞机上,从那以后他患上了晕机症,再也没有坐过飞机。
快斗完全没有反应,作为一个日常在空中做高难度转体运动的小偷——好吧,怪盗,他甚至对现在的情况乐在其中,还说乘务人员到现在都没有来说明情况,不会是被绑架了吧。
我让他闭嘴。
说晚了。
我闭上眼睛,心想工藤大侦探“载具杀手”的名号又要被落实了。虽然我来这里用的是“江户川柯南”的身份,但上飞机的时候有个记者把快斗认成了我,他还下意识地答应并跟人聊了一会儿,怎么说呢……为什么你这么熟练,到底偷偷用我的身份多少次了啊,怪盗基德!
快斗拽我衣服:工藤工藤,有人劫持飞机,你不管吗大侦探?
我看他,就我们两个怎么打得过劫匪,还是老老实实地联系地面上的人再处理吧。
就在我联系丹麦警方的时候,飞机的广播里传来了乘务员甜美的声音:尊敬的乘客,您好,劫匪已离开本次航班,我们将继续为您服务……
前面的乘客是航空公司的高管,叫住路过的乘务员问她怎么回事,乘务员小声说劫匪听说工藤新一疑似在这架飞机上,立刻跳伞跑了,这就是那位名侦探的威慑力啊。不过我们的乘客名单上没有工藤新一,所以请不要声张。
坐在后排的我捂住了脸,快斗捂着嘴巴笑得肚子疼。
快斗说:恭喜你啊,大侦探,又解决了一起案件,不愧是“这颗星球全部犯人的最大敌手”,已经到了能让犯人闻风丧胆的地步呢!
我把他的大拇指摁下去,说我还是“基德克星”呢,你看见我为什么不跑?
他笑嘻嘻地回答:我可不是罪犯,就算怪盗基德现在要偷什么东西,那你也只能是我的共犯啊,名侦探——江户川君。
我看他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就没有反驳他,先让他高兴一会儿吧。
3月30日,飞机在丹麦机场停下检查了一段时间,又飞往格陵兰。下午飞机落地,我们到了海拉雪原附近的城市。
这座城市以前叫做莫洛海姆,现在已经改名叫做约尔曼,我单方面认为这个名字来源于Jormangund,也就是“耶梦加得”,而为什么会有这种名字,“海拉的芬里尔”或许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从机场出来的时候下着小雪,北地的雪跟东京的不同,刮在脸上就像薄薄的刀锋,我甚至会怀疑它在我的脸被冻僵到没有知觉的时候就把皮肤划破,虽然就科学来讲这不可能。
快斗变了个魔术,从帽子里抽出了一把伞,啪的一下打开,伞面下方是我们茶会历代首领的卡通人物形象。我记得这好像是第二十三任首领就任时候的周边,没想到快斗把它带来了。
快斗高高兴兴地说:我还是第一次来!对了工藤,你们以前是不是来过?
我说你忘了吗,上次是你被邀请去做魔术表演才没跟着来的。
是的,我来过这里。这不是我第一次来格陵兰岛,也不是第一次前往黑泽哥的家,但在黑泽哥不在的情况下来还是第一次。
四年前黑泽哥带我们新年旅行的时候来过这座城市,本来我们是要进雪原的,但中途降谷哥被一个电话叫回去,赤井哥感冒,就在这个时候,世良被当做跟她长得很像的市长女儿绑架了。当时黑泽哥出门见老朋友了,旅店里只有我们几个,于是我、夏目先生和降谷哥到处找人,好不容易请假来的服部也没能享受难得的假期,最后就在我们跟绑匪对峙束手无策的时候,黑泽哥忽然从天而降,那几个绑匪看到他就立刻改变了态度,向我们道歉,然后乖乖自首去了。
那之后我问黑泽哥:你是收服了这里的所有黑色组织吗?
黑泽哥在寒冷的冬日里只穿了件大衣,把手插在口袋里,淡淡地说:我不认识他们。
后来我才听说这地方的罪犯遇到“海拉的芬里尔”都会自首,因为他们不想哪天自己或者家人迷失在风雪里的时候被神抛弃。
嗯……
不愧是夜莺小姐!——这是快斗听完我的讲述做出的评价。
还有,你趁他不在叫他夜莺小姐,小心被当场抓包打一顿,这种事以前可不是没有发生过。
傍晚,我们乘车到了海拉小镇,找到了那家旅店。
准确来说,这是一家酒馆,里面聚集着各种各样的游客和当地人。酒馆的占地面积很大,二楼是客房,房间很小但胜在干净整洁。
这家酒馆是赤井哥给我推荐的,他说酒馆的老板跟黑泽哥也认识;不过我和快斗到的时候这里刚换了新的老板。这是个年轻人,二十岁出头,他说他刚接手父亲的酒馆不久,如果有什么不得当的地方可以下楼来找他。
我问他:以前的老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