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论终止于赤井秀一拿出他在城堡里拍的照片,以及赤井务武给他的相册,仔细对比了很久终于能确定,这里就是睡前故事《被拐骗的小银》(?)里的那座城堡。
“这里是琴酒的家,只有他会回到这里,乌丸不会。”
“等等,你这本相册是哪里来的?”诸伏景光靠着降谷零,刚睁开眼睛就看到赤井秀一变魔术一样拿出一本满是小黑泽阵的相册。
还有,他们不是说回旅店吗,为什么现在是在大街上,给他干哪来了?
赤井秀一丝滑流畅地把相册收回去,镇定地说:“那个不重要,你们先听我分析,在城堡里的人很有可能是黑泽……”
伏特加一脚踹上了旁边的树,发泄自己的怒火:“他也可能是伪装的!雪莉那个小鬼不是说了吗,复活的人有原本身体的记忆!乌丸会伪装成大哥取得我们的信任!你们要干什么?难道你们因为这点伪装就心软了吗?!”
“然后呢?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降谷零问他。
“当然是钓鱼,打入我们内部——他也有可能就是要让我们以为这次他会彻底死亡,所以才在这里等我们的!”伏特加立刻将声音提高了八度。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伏特加。”诸伏景光揉了揉脑袋,终于从发烧的混沌状态中厘清思路,在长椅上坐直了身体。
他是这里最早见到黑泽阵的人,在城堡地下房间的时候他想过整件事到底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以及现在的黑泽到底是谁。
“他问我,‘你做好杀我的准备了吗’,换句话说,当时他已经做好了被我杀死的准备。要么这是乌丸的另一个陷阱,要么……他就是这么想的。”
黑泽在等他们去杀死他。
那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可以接受的可能,一个没什么区别的选择,就算没有人去也没关系,所以他只是等在那里。
诸伏景光呼出一口气,看着呼出的气变成白雾,轻声说:“如果这是乌丸又一个脱身的计划,那他不会让你们带我走,因为就算我们相信了他是黑泽,也会有无数人怀疑他、千方百计地杀死他,即使他死亡也不会放弃追查。”
可这样,他们就能确定他们见到的人是黑泽阵了吗?不能,他做不出这样的判断,甚至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黑泽已经死了,这段时间以来他无数次这样告诉自己,催眠自己,就是为了能在见面的时候杀死那个人。到头来,有了微小的希望,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让情感凌驾于理智之上。
“目前最合理的推测是乌丸没能彻底侵吞他的意识,我们今天见到的是更接近黑泽的一面,但明天就不一定了。”诸伏景光站起来,环顾四周,发现他还是在那座城市,至于为什么这群人大早上的坐街上就有点值得深究了。
总不能是被旅店老板赶出来了吧?就算被认出来,他们的身份也没那么敏感……吧?
降谷零没意识到好友在思考什么,他的关注点还在黑泽阵身上:“所以他打伤赤井务武的时候是被乌丸控制了身体?”
“不排除这种可能。”
“说到这里,其实我有个发现……”赤井秀一就在这个时候插话。
所有人都看向他。
“刚才我去车站的便利店拜访了苏格兰邮件里提到的店主,问了‘黑泽阵’离开挪威前往法国的确切时间,以此推断……离开东京后,他没有回过格陵兰。”
赤井秀一望向远方,那座城堡的方向。他的视线好像能穿过城市、越过森林,从那片冰海上抵达旧日的城堡,看到城堡里的黑泽阵,而那个银发男人刚巧也在看他。
当然,那不可能。
赤井秀一收回视线,对伏特加、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说:“但我在那座雪原里,看到了他为自己刻下的死亡。”
也就是说,在今年三月,回到东京前,黑泽阵就已经料到自己会死了。
他们给宫野志保打了电话。
从黑泽阵被确定“死亡”后,宫野志保就从情绪不稳定的科学家变成了毫无波澜的一潭死水,她依旧在研究,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但没人知道她在研究什么,只有偶尔给他们寄东西的时候才会用冷淡的声音打电话来。
这次几个人打电话问她“思维和记忆的转移实验能不能先载入压缩包,等合适的时候再解压”,宫野志保沉默了足足五秒钟才理解他们在说什么,并给出了回答:
“可以。以现在的技术水平,再研究十年就能抵达那个程度了吧,先植入记忆再通过二次手术或其他方式唤醒……但时间不能太久,植入的记忆是会被磨损的,除非植入的对象有完全的记忆能力,那用不了几个月就等于白费力气了。”
“那雪莉,你觉得黑泽的完全记忆能力,真的是APTX4869的副作用吗?”
“……”
她不知道。
但如果那是“必要的条件”,那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有那么巧的巧合。
她联系了工藤新一。
彼时工藤新一正在鸟取市的白兔神社,跟服部平次一起调查某个案件。他看着神社里供奉的大兔大明神,想到两个月前的那天晚上,他没能立刻反应过来神社供奉的神明跟大国主神的复活有关……虽然就算当时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但万一能改变什么呢?
他接通电话,听到灰原的描述,又修正了一番自己的推理:“所以黑泽哥失控的记忆并非APTX4869的后遗症,而是乌丸为自己能占据他的身体所做的准备,按照这些线索来推断,早在去年、甚至琴酒‘死亡’前,他就被植入了乌丸的记忆。”
这也跟【永生之塔】说的,琴酒死后在【C】的别墅里待了很久,以及他身上有【C】复活的秘密相吻合。
“现在知道这些也太晚了,名侦探。”
“没有救他的可能吗?”
“我相信琴酒那家伙能靠自己的意志跟乌丸那一百多年的意识对抗到现在,但他不是去了法国吗?他有乌丸的记忆,你很难说明他现在是谁,记忆和思维的侵蚀到了现在,已经无法彻底分开了,他随时都可能变成另一个人。”
兴许是觉得这样的话太过绝情,宫野志保换了只手拿手机,看着实验仪器上跳动的数字,平静地又补充了一句话。
“或者你们等等,给我五十年时间让我还原当年的研究,说不定就能救他了,前提是到时候他还是他。”
五十年?
她再相信琴酒,也不觉得那个人能撑过五十年,不是因为琴酒没有那个能力,是因为没必要。既然现在能僵持,那以后也能,但琴酒连吃药都不肯,让他受这种苦?
呵。
宫野志保挂断电话,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把手机拍在了实验室的桌子上。
所有人都向她看来。
“所长?”
“……加快速度。我就不信我做不到!”
她低着头,咬牙切齿地说。五十年?最多五年!她不可能做不到!
……
挪威的傍晚。
城堡一如既往的寂静,在接近黄昏的时候,一位快递员的敲门声打破了森林与冰川的酣眠。
桐野推开门,看到一个穿着快递员衣服的中年男人,他左顾右盼,询问这里是否是Juniper先生的家。桐野说是。
于是快递员让他签字,给了他一个包裹,就在天黑前离开了——虽然快递员上天入地没有不能去的地方,但夜晚的森林确实不是人待的地方,所以他很快就走了。
桐野低头看邮寄人的名字,那里写的是赤井务武。寄出的时间是一年前。
他看看包裹,看看邮递员,最终还是上楼去找了BOSS。
BOSS在睡觉。
桐野知道BOSS没有睡着,准确来说BOSS已经很久都没有真正睡着过了,一直在跟身体里的另一个意识争斗。他曾经见过几次另一个BOSS,但都没有多久,因为他的BOSS会醒来。
他敲了门。
好像在沉睡的银发男人睁开眼睛,他躺在书房角落的那张床上,那只鹰舒舒服服地占着黑泽阵平时休息的椅子。
桐野把包裹放在桌子上,说是邮件,黑泽阵看了他一眼,也没指望话少到等于没有的小警察能问邮递员什么。
他看到赤井务武的名字,皱眉,拆开包裹后发现里面是一件白色的大衣,以及卡片。
——生日快乐。
包裹是一年前就向邮寄公司预约的,要求今天送到这座城堡里,签字也是赤井务武签的字,只是去年的七月份,应该是他去夏威夷前后的那段时间。赤井务武这是想干什么,道歉?
他扔下包裹,本想继续睡觉,却看到了从里面抖落的一个小小的芯片。芯片上贴着标签,是A.U.R.O下属的某家科技公司出品的东西。
黑泽阵从抽屉里找了半天,找到手机,读取了这张芯片,发现里面是大量的研究资料,关于某种药物的资料。准确来说,是用以抑制思维侵蚀和人格改变的抑制药的研究资料。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药,去年在洛杉矶已经吃得够多了。
“你也知道那些药没用啊。”
黑泽阵本想把资料扔了,却又叫来了桐野,说给研究组。至于他们能研究出什么来,黑泽阵并不抱任何期待。
维兰德的抑制药是基于十四年前的研究资料做的,跟现在的实验版本当然不兼容,能起到的作用也有限,可以说约等于没有。他把手机扔回去,要合上抽屉,又看到了抽屉里的药。
他沉默了几秒,倒了两片出来吃,结果还是跟以前一样。
“真难吃。”
……
七月份。
日本的黑田被叫回去加班,风见裕也前前后后跑来跑去,而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呢?他们还在挪威。
出于安全的考虑,他们并没有将黑泽阵在这里的消息告诉其他势力,但那座城堡的门也没有再打开过,敲门也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