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能看到脸的两张照片,上面有涣散的墨绿色瞳孔,以及被血污沾染成暗红色的长发。
那是黑泽阵。毫无疑问。
“实验……不,只是单纯的折磨。”诸伏景光冷静的声音在会客厅里响起。
他总是可以做到很冷静,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除非他不想。但现在他只能冷静地来看这些东西。
“谁送来的?”
“在查了。”
降谷零也很冷静,但他进门之前先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想好了怎么跟Hiro说,不然不可能有这么稳定的心态。
黑泽他在格陵兰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在美国的时候也很安全,被绑架也是自己人绑走的,可每次待在日本就会出事。事情进展到现在的地步,降谷零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说“要是他没有来日本就好了”这种话。
然后问问题的是工藤新一:“能确定是黑泽哥吗?”
降谷零还是在看诸伏景光,他担心诸伏景光的状态,但这种事他不可能不说。
他回答:“让技术部门分析了,照片是真的,如果‘复活’的人是乌丸莲耶,那他确实有报复黑泽和我们的理由。”
毕竟就是他们这群人搞没了乌丸集团,虽然就那件事的情况来看,乌丸集团也不过是……
降谷零想到这里,顿了顿,才说:“有件事我和Hiro还没有告知你们,去年黑泽离开日本前,我们得到了一条真假不明的情报,到现在都没能证实。这条情报的内容是:乌丸集团的‘那位先生’,跟ANI结社的‘那位先生’是同一个人。”
“……”
“这样一来有很多疑点就能得到解释,比如黑泽到底为什么会忽然被那个组织针对,他们的首领应该早就死亡却依然发出了命令,我还调查了这两个组织间有过摩擦的历史,发现他们撞上过很多次,却从来都没有变成过死斗。诸位,我们得做好准备了。”
做好什么准备?
降谷零没有直说,但其他人都已经知道了答案。
水无怜奈喃喃地说:“三个国际组织,接下来说不定还会有第四个、第五个……他把这个世界当成什么?”
“有了同样的背景支撑,有了经验,再做这些就会变得容易很多。建立第二、第三的组织不比第一个难,更何况它们可以相互扶持,唯一困难的就是他怎么分出精力经营这些东西。”赤井秀一的发言倒是非常美国,而且好像很有经验。
水无怜奈有点头疼地看过去,说:“赤井先生。”
赤井秀一耸耸肩,觉得基尔真是当主持人习惯了,对某些发言也太过敏感:“我可没有在暗示什么,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眼看着这两个美国间谍(起码是前美国间谍)快要就不存在的问题争论起来——虽然也不一定真的会吵,毕竟他们两个虽然认识但交流并不算多,于是在场的人里年纪最小的、刚刚整理好大堆新线索、在自己的脑海里做出推理的工藤新一站了起来,说:“现在我们基本能确定那位……乌丸莲耶已经复活了,对吧?”
降谷零指正道:“只是可能无限接近事实的猜测,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
谁也不想看到猜测成真,但一昧地否认和抗拒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人,而且他们没有更多可以依靠的人。
工藤新一用手撑着桌子,说:“那黑泽哥是我们中最了解乌丸莲耶的人,他一定是知道或者接近猜到乌丸莲耶现在使用的身份了,才会忽然消失的,从他开始调查就——”
“黑泽被抓的可能性不大。”诸伏景光忽然插话。
他刚才一直在沉默,就是在看那几张照片,此时他把照片扔回到桌子上,表情冷静到了极点。
雾蓝色的眼睛仿佛被冻结。
“距离他失踪到现在还不到36小时,黑泽是不喜欢被人威胁的人,就算对方他重视的人或者东西来威胁他,黑泽也不会被这么对待还能忍气吞声什么都不做——特别是还被拍下了照片。照片可能是真的,但上面的人未必是他。”
其中有两张照片上的银发少年甚至还算清醒,但是没有反抗,对黑泽阵来说这几乎不可能。
诸伏景光反复地看完这些照片里的细节,以理智到对自己也相当冷酷的态度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或许是一种安慰,但他在得出结论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真相是否如此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这个答案。
他把照片放回到信封里,既然多半不是真的,那就没有继续看的必要了。
他整理好了心绪,抬起头,继续说:“但工藤君说得对,黑泽可能掌握了某种关键线索,我们可以从他接触过的人开始排查。”
降谷零注意到好友如常的神色,稍微松了口气。Hiro能没事就好,他可不想在还没找到黑泽阵的时候就把Hiro也给搭进去。
他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一个被放在这里的空本子,从工藤新一手里接过了钢笔,在上面写下了第一行字:怀疑对象。
降谷零回忆着刚才听到的录音,说:“除了BOSS还有其他人可能复活,就跟赤井刚才说的,他遇到了——话说帮你抓人的是FBI吧,你已经辞职了怎么还在日本跟他们一起行动——遇到了疑似前组织成员的人,最好先将这些人也纳入猜测的范围中。所以,我们怀疑的对象应该是……”
即使大家都清楚,还是要一一列出条件。
工藤新一先说:“性格和行为方式忽然改变、特别是明明有所改变却还要加以掩饰的人。”
水无怜奈谨慎地选择了用词:“对琴酒或者琴酒对其的态度比较奇怪、抑或前后有所变化的人……”
诸伏景光补充了一句:“根据我当时看到的资料,那种实验或者手术无论如何都需要一段时间,我们的目标应当是近期或者两年内有失联或住院经历的人。”
赤井秀一跟着点头,非常轻松地说:“苏格兰好像符合所有条件。”
诸伏景光:……?
调查第一天,苏格兰和莱伊打起来了,基尔试图劝架,银色子弹被小猫一样拎开了,波本在旁边看着,表情甚至很欣慰。
而此时,赤井务武刚刚确认堤无津川的那座别墅里没人,正在前往米花町2丁目21号B的路上。
……
回山区的路上,黑泽阵拿到了一份【永生之塔】的“名单”。
没有明确架构的“组织”当然也不会有真正的名单,这上面只是BOSS用当年【C】先生的人脉整理出来的一份“朋友名单”。
倘若是那个快要死的老东西,或许还会考虑一下这些人的利用价值,毕竟那位先生用着不止一个身份,当然有办法联系上他以前的合作伙伴,从中攫取某些价值;但这位翻新版还带老年MOD的乌丸先生显然没有那个耐心,也不想继续扩大他的势力,他愉快地选择了落井下石斩草除根,甚至想创死所有人。
物理意义上的“创”,因为这些人已经死了或者马上就要死了。
黑泽阵走到山间小路的尽头,停下了脚步。
前方就是庄园的大门,走快一步的黑衣女人推开了门,别墅大厅里的场景映入眼帘。
门里已经是满地的血和已经变成碎块的尸体,血水浸透了沙发和地毯,滚落在地的头颅还挂着死不瞑目的表情。是那份名单上的两个人。
这里是乌丸在郊区山上的庄园,黑泽阵刚刚回来,而死在里面的这两个人……估计是被乌丸以商业合作的名义邀请来的。
或许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惨死的原因是有个合作人死而复生,变成了19世纪末的一个铁路公司登记员,这人年轻的时候不但没钱还相当敌视有钱人,啪的一下就拍脑壳决定把这些去年趁他明面上死亡的时候对他和他的组织落井下石的人全部弄死。
很难判断一年前那位先生临死前是否已经料到了年轻的自己的想法,又或者自己死后会发生的事,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只能说【永生之塔】的人死得不冤。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本不应该死在这里。
“抱歉,我们马上就打扫干净。”
一直在门口等待的管家恭敬地说。但很显然,管家一直等到黑泽阵回来才开始清扫地面,这个场面就是做出来给他看的。
黑泽阵只是刚开门的时候脚步顿了顿,然后就往里走,根本没有给予那堆尸体半点目光的想法。他本来就没有多余的同情心,更何况这些人也确实跟他有仇——至于尸体往哪扔、失踪的人怎么办、警察会不会找来,就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了。
他随手把名单扔给了跟着他的黑衣女人,对方在那份名单上划了两道,又划掉了两个名字。
上面的名字已经所剩无几。
事实证明号称永远不会消失的【永生之塔】也有被杀尽的时候,就算他们像荒郊的野草,割了一茬还有一茬,但旧东京塔的事件里他威胁过一波,那个老法官出卖过一波,然后【B】先生拉人下水买一送十了一大波,【F】先生的死带走了一波,接下来各国情报机构(特别是美国)不得不对这个关系网展开调查,伦敦的游轮拍卖会死了一船,夏威夷的事吓跑了一群,接下来是非洲有个拍卖会的惨剧,然后现在复活的【C】先生开始报仇了……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有些草也该学会不去长在不该长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