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得很远,黑泽阵没理他们,BOSS也当他们不存在。
走出有人的区域,进入庄园的范围时,BOSS才说:“这个时期的我本应在美国,刚从医院辞职,在一家快要倒闭的铁路公司上班,做着火车登记员的工作。”
“……”
不是吧,真要讲你的创业史?
黑泽阵脸上浮现出无语的神色。这段“创业史”不但他知道,所有在日本上过学的孩子可能都把乌丸财团创始人艰苦奋斗、逆境重生最终建立一大财团的例子写进过小学作文里,别说医院和铁路公司了,他还知道这人当过保险推销员、美术老师和酒吧服务生,在当服务生的时候还因为认不全酒名被辞退了。
虽然没有证据能证明这段被辞退的经历伤害了乌丸先生的自尊心,但黑泽阵有理由怀疑乌丸集团里中高层成员的代号都是酒名跟这件事有不可分割的联系。
黑泽阵在想要不然他还是先下山去找降谷先生吧,从刚才BOSS丝毫不在意身份会暴露的语气来看,黑泽阵怀疑他家里那只金毛可能被BOSS吓得不轻。
幸好BOSS用他年轻时候学会的察言观色技能发觉了黑泽阵的不耐烦,而且也很乐意给这个银发的年轻人以特殊的待遇,于是BOSS话锋一转,话题就回到了黑泽阵问的问题上:
“三十五岁,还没回到日本,也没经历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当然也没得到乌丸家的遗产。对我来说,现在的一切都很陌生。”
“……”
“你看起来很想现在就杀了我。”
“你知道就好。”
黑泽阵觉得BOSS有时候也很有自知之明,不过每当这个人这么说话的时候,下一句多半是他不喜欢听的。
在无月的夜晚,漆黑的夜色里,风萧萧吹过的林间,一句话也被吹到了他的耳边。
“那他们都会死。”
“……”
“我跟你认识的‘我’不一样。我喜欢用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砝码不够我可以再加。”
年轻BOSS的语气轻描淡写,就好像他说的“砝码”不是指人的性命,也不是落在他手里的、不知道在哪的人。
他傲慢地重复了一遍几天前刚见面时说过的话——重视的人越多,弱点也就越多,这就是为什么我给你这段时间的自由,Gin。
喧嚣的风吹过寂静的山林。
黑泽阵想:说得很好,我改变主意了,虽然我在等的人还没有给我消息,但猜测就摆在那里,我也只是需要一场烟花、一个答案而已,不如我这就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把你宰了吧。
他真的在考虑这件事。
只是他还没算好这么做可能会死多少人,以及用什么东西捅死这个人比较方便,BOSS就说今晚给你准备了礼物,你要下山吗,正好我们一起下去。
山下就是堤无津川。
河水慵懒地躺在河岸上,被灯火映成一条明亮的光带。樱花飘落在水面,泛起一点点融入黑暗看不清的波纹。
事实上,从这里甚至能远远看到黑泽阵家的位置,只不过维兰德在选房子的时候就想到了可能被人在一侧的山上观察的准备,所以除了沿河的公路,那座灰色小楼的附近全部都被高大的树木掩盖,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维兰德总是能提前想到很多事,做很多准备,虽然大多数都完全用不上。
黑泽阵准备回家去安慰安慰降谷先生,所以他晾了BOSS一会儿才懒散地回答:
“没兴趣。”
“我约了一些认识你的‘老朋友’,他们一定很期待这次重逢。”
虽然是轻快的语气,但明显的恶意却在话语间流淌。
黑泽阵这才从过分年轻且热衷于体验生活的BOSS身上找回了一点“那位先生”的特质来,就好像在黑暗的土壤里发酵的枯草、浸泡在深海里缓缓腐烂的尸体。
湿淋淋的暴雨,被关闭的大门,满是血的栏杆,还有被闪电映成雪白的墙壁。那些冰冷的雨水冲刷着整个世界,将所有的声音覆盖,只有远处的一线灯光——
“好啊。”
黑泽阵打断了脑海里正在回播的记忆,将那场湿淋淋的雨从他的眼前掀开。他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答应了这份邀请。
半个小时后,他见到了所谓的“老朋友”。
严格来说,这些也确实是他见过的人,但很快就变成了他见过的人的尸体,他就站在那里,看着BOSS让人收拾掉现场,空气里的血味已经浓郁到让人作呕。
他们是【永生之塔】的人。
黑泽阵记忆力很好,所以记得一年前在东京的那个地下基地里,所有去“参观”过他的人,包括声音、呼吸和心跳的频率。有些死了,有些被抓了,有些从此躲了起来,比如他现在见到的这几个。
当然,这些人也认识他,看到他的时候脸上就已经满是恐慌,只是还没等说什么,他们就已经被杀了。
被那位先生带来的人杀死,尸体被切成碎片,按内脏和肢体分门别类地放在一起,堆放在地面上,摆得整整齐齐,倘若这里是屠宰场,那他应该给屠夫的手艺打个满分。
黑泽阵有些不悦地皱眉。
“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很想离开,不过就算出去透气,外面的院子里也都是血味,去哪都是一样。而且想必不用过多久警察就能过来了。
BOSS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应:“当然是为你报仇。”
黑泽阵盯着这个人看了半晌,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
为他报仇?这是威胁。
能杀死这些人,能在东京找到他们的位置,也就能对他认识的那些人下手。“黑泽阵”的熟人可没有藏着掖着,光去年那段时间里满世界找他的就一大群。
除此之外还有更明显的目标,原本就属于组织的某些人,甚至那位先生最喜欢的波本(面无表情),虽然黑泽阵觉得自己“失踪”并“绑架”了夏目渚后他们应该判断出了大致的情况,变得警惕起来,可某些人还要上班,在暗中活动藏头露尾的人要针对经常出现的人可是容易得很。
他转身往外走:“回去吧。”
今天不适合回家。
……
四月份的东京,还没到夜晚最热闹的时候。
伏特加从赤井秀一那里得知了大致的情况,知道有人在针对大哥,以及大哥身边的人。莱伊说还有些在电话里不方便说的推测,最好是能来“组织卧底的秘密基地”进行说明。
但伏特加跟其他人不一样,就算他跟那几个人都曾经是卧底,他的老东家到底已经不在了,他的背后也没有那种力量的支持,但他拒绝了跟那些人待在一起的提议,他有自己的行事方式和调查逻辑。
而且他必不可能被绑架!不是他吹,只要他摘下这个墨镜,世界上就没有能认出他的人!
大哥除外。
大哥就是最好的,大哥什么都知道。
他靠在一座出租屋的窗边,小心翼翼地拉开窗帘,确认外面的情况。夜晚的郊区街道很是安静,特别是这种平时没什么人的路,只有路灯寂静地照亮周围的环境。
伏特加放下心来,至少他来的时候没有被人跟踪。这里是一个情报点,准确来说是他认识的情报贩子的家,刚才他拦住要出门的户主,跟这两位情报商“友好”地交流了信息。
情报贩子A:“阿伏哥,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阿伏哥你是知道我的,我就是混口饭吃,那些有钱人的八卦也就只是八卦,真正要命的事我是不敢打听的!”
情报贩子B:“阿伏哥,你是知道我的,我已经不干中间人了,我接手的几个摊子都被炸弹犯意外炸了啊!米花——米花这里可是炸弹之都啊!”
两个人哭丧着脸,说最近米花町的情报生意都要完蛋了,阿伏哥,就算你问我们我们也没办法,搞情报的人都跑了,我们两个没跑是没跑,但也真帮不上忙啊!
伏特加当然知道米花町的情报生意不好做,情报链甚至快要断了,至于为什么……去年有个被称作“审判之银”的人在附近扫荡,把几乎所有人都吓破胆了,那位可是见人就打,不管作案完的、正在作案的、去作案路上的、计划作案的还是刚准备图谋不轨的,全被他往警视厅送了个遍,据说那几个月的警视厅业绩提高了两倍。
那之后就有不少做灰色生意和情报买卖的人离开了东京,如果可以,他们这辈子都不打算回来了。
所以这怪谁呢:D。
反正不怪大哥,你们自己刷新在大哥面前被打了还有脸抱怨吗?伏特加如是想。
他始终注意着窗外的情况,确认没有问题,就暂且将视线收了回来,对那两个人说:“你们现在是夏目财团的员工?”
情报贩子叹气,说,哎,别提了,找了份兼职,主要是因为在米花町遇到客户意外死亡的概率太高了,工作不稳定,先搞个工作养家糊口再说。
伏特加来之前就知道了这两个人现在的身份,现在他略加思考,说:“我让你们找的是夏目财团的理事长,夏目渚,他最近正在推动KILL饮料到SAVE饮料的改革,如果他找不回来,那夏目财团邪恶的幕后掌控人夏目理人就会驳回这个改革,取消SAVE饮料的生产线,并把员工的补助全换成经典款KILL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