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兰州……”诸伏景光听到这个地名的时候有点诧异,好像想到了什么东西,“那可不是组织的势力范围。”
“那地方可不平静,”赤井秀一靠着桌子,看动作他本想点根烟,但想到这里是工藤家就没这么做,很自然地拿起了桌子上的杯子,“他的前半生也看不出跟组织有任何联系,逃亡的时候也没有经受过训练的半点可能,但我今天遇到的是个老手,擅长反侦察和狙击——当然,他不如我。”
这种事就不用强调了,莱伊。
诸伏景光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他的脸上已经写了这句话,赤井秀一非常坦然,并且再说了一遍他才是组织最厉害的狙击手,于是诸伏景光就说是是是,能跟琴酒对狙把他气疯(*Zero后来跟他说的)的FBI王牌狙击手“银色子弹”。
赤井秀一非常受用。
他洋洋洒洒地说明了早上去酒店接朋友(FBI)偶然遇到(花时间调查)那几个人并意外起冲突(突入房间)的场景,完全无视了诸伏景光“我们都这么熟了你直说是FBI还是MI6不就行了”的眼神,说:“还有一点,如果他是后续看到我的资料,就会叫我赤井秀一而不是莱伊,组织的人可不喜欢这个称呼。”
背叛者的代号?那种东西接下来十年或者二十年里都不会有人再用,赤井秀一后来见到的组织成员,除了卧底时期就认识而且关系特别好的老熟人,都会直接喊他赤井秀一(比如苏格兰,你看降谷君就直接叫他赤井秀一,非必要不叫代号),至于莱伊这个代号,基本上是知道就可以的地步。
诸伏景光听他说完,先是皱眉,过了一会儿才问:“所以,你有什么猜测?”
赤井秀一开始翻他跟贝尔摩德的聊天记录,说:“很久以前,我跟贝尔摩德交涉的时候,曾经对她说过一个设想……”
他找到了那几条短信。
当时他刚把琴酒从鹤鸣港附近的海里捞上来,就接到了贝尔摩德的联络,以及降谷零让他应付一下贝尔摩德的托付。
他就随手编了一个看起来合理可信的剧本,后来贝尔摩德没问过他,可能是真的信了……吧,不可能吧?
原话是这样的:
「你去过第十六研究所吗?两年前我在一次任务期间接触过这座研究所的研究员,得知组织有做过记忆存储和数据人格相关的实验,但提取记忆需要摘取本人的大脑。」
「我怀疑苏格兰的尸体被用来做了这项实验,而现在的“小苏格兰”是有他部分人格和记忆的克隆人。」
诸伏景光看完,沉默。
赤井秀一:“其实第十六研究所里没有相关的实验,但我也不是凭空编造的,我在卧底期间确实得到了类似的情报,不过据说这项实验一直没能成功。”
诸伏景光:“……”
赤井秀一:“我怀疑组织的实验其实成功了,他们研究出出了能用克隆体乃至适配的其他人身体复活的方法,今天我见到的人就是其中之一,他本身可能是组织里认识我的某个成员,死亡后被保存下来,然后被‘复活’了。”
诸伏景光:“…………”
赤井秀一:“但我是相信你的,苏格兰。”
他说到最后发现了诸伏景光表情的异样,诚恳地表达了自己对前同事的信任,毕竟诸伏景光不是什么克隆体,他就是吃了APTX4869变小的苏格兰,药还是琴酒亲手喂的。
可诸伏景光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雾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但那笑很浅,有些不明的意味在里面,赤井秀一一时间没看懂他的笑是什么意思。
诸伏景光问:“莱伊,你想知道……四年半前,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暴露卧底身份的吗?”
这是一件没人知道的事。
就连降谷零也不清楚诸伏景光身份暴露的真正原因,但卧底翻车这种事常有,行动、信念、接头的线人、没处理干净的资料、过去认识的人、偶然暴露的情感甚至乌龙一般的意外都有可能会造成这种结果,因此“苏格兰威士忌”的暴露就被当做是一场意外、一场线人被调查到、行动异常而被发现的意外。
可事实并非如此,有些事只有诸伏景光和他已经死亡的前上级知道,而在他“死去”的三年里,这位上级已经殉职,于是这件事就变成了彻彻底底的秘密。
原本他复职后,应该跟新的上级交代这份情报,但因为Zero的事,这位新上级对他的态度相当警惕,刚好诸伏景光也觉得这位新上级的位子坐不了多久了,就……就将事情越级汇报给了他更熟悉的上级的上级,老领导说暂时没有跟那边(公安)交接这些情报的必要(其实两边关系并不好),最终这些情报随着组织被摧毁而归档,被封存在警视厅公安部的卷宗里。
窗外依旧下着小雨。
米花町2丁目的街道很是安静,这是四月初,春假刚刚结束,学生们已经去上学的时间。居民区没有几个行人,就连远处的商业活动也因为下雨而早早收摊。
“就连Zero也不知道这件事。”
“涉及到他?”
“不,只是部门之间的协调问题,这件事涉及到另一名公安警察。而且在当时看来,这是跟组织无关的事件,鉴于组织已经被摧毁,警视厅这边不想跟他们过多交涉。”
“在当时看来……所以其实还是有关的喽。”赤井秀一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做好了听的准备。
诸伏景光脸上挂着属于苏格兰的笑:“在你提到‘那个’之前,我也认为它们完全无关。”
赤井秀一做了个请继续说的手势。
诸伏景光略微回忆了一下,就开始讲述四年半前的那个冬天里发生的事。
“那时候,我认识了组织的一个叛徒。”
2005年。
诸伏景光在美国马里兰州执行任务的时候,跟搭档(观察手)一起接到了一项追杀组织叛徒的追加任务。
在任务途中或者刚结束的时候接到新的任务这种事其实很常见,特别是在朗姆手下做事的时候,朗姆从不体谅打工人的辛苦,不过相对的,任务给的钱很多,所以也没什么人会抱怨。缺钱的亡命之徒如此,追求刺激的人如此,卧底更不会介意能得到更多情报的机会。
根据朗姆给出的情报,这个人代号内格罗尼(Negroni),在2003年从组织叛逃,但并非卧底,叛逃的原因是……
他在跟琴酒去特里尔执行任务的路上向琴酒大喊“琴酒,你以为你拒绝的是谁的爱?!”并袭击了波本,随后被德国警察铲走,当时他们的任务地点是一个侦探聚会的现场,事后清点人数的时候德国警方发现他失踪了,应该是逃离了特里尔,组织也再也没能找到他的踪迹。
这个人是朗姆的人,琴酒回去后嘲讽了朗姆,于是朗姆大发雷霆,让人去搜索他的踪迹,可最终一无所获。但就在不久前,朗姆的人发现他在美国马里兰州,并且就在诸伏景光和观察手执行任务的地点附近,就指派他们两个去杀死组织的叛徒。
当时朗姆在那位先生面前犯错,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于是这个叛徒的事就成为了朗姆注意的对象,如果不能解决这个人,他在那位先生眼里的地位就会一再下降……虽然暂时不至于被换掉,但朗姆绝不愿意看到这种事的发生。他提前派人去确定了目标的具体位置,并为诸伏景光准备了充分的条件。
但狙击还是失败了,因为就在他们即将动手的时候,内格罗尼被当地警方发现,并向另一个方向逃亡。
朗姆相当生气,让他们继续在这座城市里待机,并寻找内格罗尼的下落。
按理来说这不是苏格兰的活儿,但这里不是组织的地盘,展开调查很困难,当前又没有专职情报的好手在……你说波本?当时他忙着给琴酒送圣诞礼物呢。(幽幽)
于是诸伏景光和观察手也在城市里寻找,但并没有一些值得关注的线索,负责情报的人也没有传递来消息,不过一个很意外的巧合打破了这个局面。
观察手在出门买饭的时候紧急给诸伏景光打电话,说他看到了目标,但他们所在的位置并不适合狙击,诸伏景光赶到的时候观察手已经被杀死了,而代号为内格罗尼的男人正在跌跌撞撞地往外逃。他追上去,跟对方纠缠到了河边,却遭遇了爆炸,就在那一片火光中,那个男人忽然发起疯来:
“救救我,救救我,我要消失了,我不想死,你是——你是,组织的人,救救我,救救我!”
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甚至抓住了诸伏景光的衣服,露出了哀求的神色,他说他是内格罗尼,他不想死,他要回到组织,他现在就要死了,那些人、那些人——
内格罗尼反复说着支离破碎的语句,诸伏景光也没从他的话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唯一可能肯定的是这个人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卧底的敏锐触觉让他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什么,于是他就借爆炸的火光把内格罗尼带了回去,带到了新的安全屋,并且暂时没有告知组织。
他告诉组织观察手死在了跟目标的战斗里,他追踪失败,朗姆说让他别追了,组织的狙击手都是很宝贵的,特别是苏格兰这样情绪稳定的狙击手。朗姆说会派其他人继续调查,并给诸伏景光打了一笔钱,说是这期间就当是休假。
诸伏景光欣然同意。
随后他去检查内格罗尼的状态,发现这个人正在高烧期间,看起来就像是疯了,但偶尔又很清醒。
这个人有时候称自己是内格罗尼,记忆停留在组织时期;有时候又说他是一个橄榄球教练,被组织抓去做实验,他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组织里还有他的的妻子,他要回去;还有时候对诸伏景光说救救我,我不想死,不想当实验体了;很少的时候会保持清醒和冷静,问诸伏景光是不是跟他白天杀的人一伙的。
诸伏景光找来了附近的地下医生,医生说他的精神支离破碎,几乎没有恢复的可能。
“你知道你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