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一步,那些人就退一步。
他有点不耐烦了,对不远处的黑暗角落说:“来找我做什么?直说吧。”
那里有人,他一开始就知道那里有人。对方或许觉得自己藏得很好,但终归不是专业的同行,黑泽阵在踏进小巷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只是留个面子没说而已。
黑暗里的影子动了动,一个穿深红长裙的女人走了出来,她戴着黑色的面纱,皮肤养得很好,还有一头金发。
她深呼吸,声音有点颤抖:“不是你先对我们动手的吗?!”
黑泽阵看着她,墨绿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异样的冰冷光泽。被看的女人头皮发麻,退了两步,就在她想要不还是逃跑的时候,黑泽阵疑惑地问:“你是谁?”
难道他什么时候杀过这个女人全家?还有,这个女人是ANI结社的,还是组织的,又或者【永生之塔】的那群老鼠?
对方的心跳和呼吸都乱七八糟,他没法从这些地方辨认出这个女人的身份。从一开始黑泽阵就想问了,这人是谁,为什么带人袭击他,他要去宴会,没时间跟她玩游戏。
女人沉默。
片刻后,她扯掉面纱,露出一张不算年轻但精心保养的脸来,这张脸黑泽阵还真见过,就在前几天那座已经被火烧毁的别墅里。
她咬咬牙,道:“【G】先生,我们当然见过。我父亲已经被你杀了,我与几位兄弟对长生不老都没有执念,已经关停了所有跟研究相关的产业,我们已经决定退出【永生之塔】,但你既然要赶尽杀绝,还杀我弟弟……”
黑泽阵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问:“你弟弟是谁?”
女人再次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他叫米歇尔·阿雷……”
“不认识。”
黑泽阵回答得非常果断,他就没听过这个名字,也不知道自己跟这个人能有什么交集。
说话的女人明显地迟疑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们只找到了地上的血迹,尸体已经被警察带走了。米卡(米歇尔的昵称)出事后,我几位兄弟也接连失踪……”
“没见过。”
“……”
不等那个女人继续说话,黑泽阵就面无表情地说还有你爹是谁,我不认识也不记得在哪里杀过他,如果你只是来跟我说这些的,现在可以滚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想,永生之塔的人应该去写剧本,别浪费他们这么大的脑洞。
黑泽阵看她一时间没反应,也不想继续等,抬脚就要离开小巷,周围的那几个杀手也没有一个敢拦他的。
可那个女人忽然反应过来,挡在他面前,忽然提高了声音,恶狠狠地说:“事已至此,我弟弟已经死了,你也不可能放过我们,不如就在这里同归于——”
她攥着手机,就要按下艺术就是爆炸的开关,可就在这个时候,她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年轻的疑惑声音。
“哎,老姐,你怎么在这?”
小巷外忽然探进来一个脑袋,那个女人的动作一顿,话也卡在了嗓子眼里。
她转过头,只见一个金发的年轻人出现在巷口,他看到一群持枪的人也完全不在意,只是看到黑泽阵的时候迟疑了一下,问:“你是那个……弹钢琴的维兰德先生?”
黑泽阵抬眼看他:“蜘蛛。”
蜘蛛眨了眨眼:“……夜莺?”
黑泽阵没搭腔,但蜘蛛已经从他熟悉的冷淡态度里认出了他,虽然从外表上看起来确实哪里不对。
蜘蛛吸了口气,用一种新奇的语气说你不会真是夜莺吧,所以蝴蝶那天说的是真的,其实你能随意在成年人和少年之间变换,而且已经活了……
银发的男人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再说一句你就可以死了。”
蜘蛛瞬间收声。没认错,这就是夜莺。
他小心翼翼凑到姐姐身边,问:“姐,你跟夜莺认识啊,对了,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杀人不眨眼的【G】……”
他姐姐当场暴起,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对不起【G】先生我弟弟疏于管教什么都不懂我这就带他回去重新教育,刚才我是昏了头了其实完全没有冒犯您的意思,请您暂且放过我们明天我就把他打断腿登门道歉!”
蜘蛛惊恐地发现他五十多岁的姐姐忽然爆发出了让人难以想象的力气,他想挣脱,姐姐的手却纹丝不动!
还有,姐姐这个怕得要死的反应……所以夜莺真的就是他们说的【G】先生啊!就是那个满世界追杀老年联谊会成员的那个?
那我爹是夜莺杀的?
杀得好啊!
蜘蛛在拼命挣扎,他姐姐试图挽回局面,整个小巷里都充满了一股诡异的气氛。
黑泽阵就站在那里看着,看了没几秒,他就不耐烦地说:“让开。你们挡到路了。”
眼前的道路瞬间清空,不管是那对年龄相差极大的姐弟还是其它的杀手,都瞬移到了小巷的两侧。黑泽阵也不理他们,就往外走,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住脚步,转过了身。
刚松了口气的蜘蛛姐姐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忐忑地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黑泽阵向她伸出手:“邀请函。”
晚宴的邀请函。
这个女人本来是要让人在那个晚宴上杀他的,既然如此,她手里肯定有晚宴的邀请函。
他迟到了,贝尔摩德肯定已经入场,黑泽阵也懒得想办法混进去,现在有张邀请函放在他面前,为什么不拿?
蜘蛛的姐姐很快就反应过来,毕恭毕敬地把一张深红色的邀请函放到了黑泽阵手上,又说这种级别的邀请函是不记名的,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冒着生命危险)跟您一起去。
黑泽阵说不用了,以后也别出现在我面前。他拿了邀请函就要走,终于能说话的蜘蛛喊住他:“等等,夜莺,蝴蝶她怎么样了?”
“跑了。”
“你放她走了?”
“嗯。”
银发男人离开后,姐弟两个面面相觑。
蜘蛛靠在小巷的墙上,收起刚才看似天真烂漫的表情,说姐啊,你刚才是不是准备把这里给炸了,幸亏我出现,不然夜莺肯定已经把你给宰了。
她姐姐冷笑一声,说幸亏你?要不是你忽然失踪,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所以你这几天去哪了?
“我那天差点被前同事枪杀,夜莺叫FBI来救我,这几天我都在医院里昏迷啊。”
“……那你表哥?”
“哦,我给二表哥打电话让他去接我,结果他在FBI遇到了以前的情敌,打起来了,然后他发现他的前女友其实就是情敌的马甲,于是他们打着打着就打到床上去了。”
“……”
“然后我跟堂哥打电话,堂哥说他马上就来,但是他遇到了一个侦探,被当成了嫌疑人,要等会儿才能到。结果半天时间里他遇到了八个侦探十三个案件,最后因为暴起打伤侦探被关进局子里了。”
“……”
“我又给我没用的亲哥打电话,接电话的是税务局(IRS)的,说我哥不见了,问我知不知道他的下落,他偷税漏税跑路了临走前留了封信说让他弟弟还债。我说我打错了,我不认识他,就挂了电话,决定自己回家。”
“……”
“然后我就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你和夜莺了。”
蜘蛛说完,看到他姐姐欲言又止的表情,又想起他刚到的时候姐姐准备按下的开关,心想幸好自己到了,不然他姐姐和夜莺都已经没了。
哦,夜莺是职业杀手,可能不会有事,但他姐姐肯定是没了。
“老姐,所以夜莺他是……”
蜘蛛话还没说完呢,他姐姐就抬手打断,神色莫名地打量他,从头看到尾。
蜘蛛被姐姐看得头皮发麻,正在想他姐姐是不是被夜莺吓到了,就听到姐姐严肃地问:“你跟他关系怎么样?”
“还行?虽然不熟,但他也没宰了我。”蜘蛛仔细想想,觉得他跟夜莺确实不熟,但夜莺能给他叫FBI救护车,肯定是有那么一点同事情分在里面的。
姐姐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蜘蛛不明就里的茫然眼神中说:“米卡,以后咱家的家主,就由你来做吧。”
蜘蛛:“……啊?”
他不就是去见老同事然后不小心进了个医院吗,怎么忽然就要继承家里的皇位了?
……
晚九点钟。
喧闹的晚宴,流转的光影,酒杯与甜言蜜语的碰撞间,贝尔摩德亲昵地挽着她的外甥(表面上一个外甥,实际上是另一个外甥),心情好得不能再好,跟前来打招呼的人谈笑风生。
手握资料线索的中间人还未出现,所有得到消息的猎人都在暗中观望伺机而动,焦急地等待那个时机的出现。
平日里降谷零也是其中的一员,但现在他的情绪不能再沉稳——反正贝尔摩德已经通过CIA约好了,那位中间人会来找到他们,现在需要等着就可以。至于这份资料到底是给日本公安还是CIA……
贝尔摩德(爽快):当然是给我家小零啦!本来我和Gin就没打算让CIA拿到这东西呢!
降谷零:……
头一次觉得有个姨妈也是不错的,但小零这个称呼他还是不能忍。
另外,他也是第一次察觉到琴酒的身份和性格到底有多方便——他甚至不用搭理任何人,反正负责说话的都是贝尔摩德,他觉得烦的时候只要看搭话的人一眼,对方就识趣地告退,实在是……
实在是太好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