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阵说不用了。
他现在下手没什么分寸,不想在黑羽盗一“复活”的当天就把人送进墓地;他也没有去见医生的必要,身体的问题和身份的保密是一方面,主要是因为家里还有个“医生”在等他,而且演出结束还不去见那个人的话……事情可能会变得很麻烦。
到处、到处都是麻烦。
黑泽阵想,他迟早要找个机会回到海拉雪原,别的不管,先清静上几个月再说。
“告诉黑羽盗一,他欠我的。”
“好好,我会让他找你负荆请罪,明明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还是要把你骗来。”黑羽千影双手合十,诚恳地代丈夫道歉,比她以前给黑泽阵送宝石的时候还要诚恳。
黑泽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语速很慢地说了一句:“也没那么不喜欢。”
没人不喜欢赞美和欣赏,愉快的气氛和热闹的场面,人世间的喧嚣汇聚成一片闪耀的海。他不喜欢的只是被当做玩物一样看着,一举一动都被镜头记录下来,无论做什么都处在监视下的环境而已。
一点微小的心理问题,不怪乌鸦,也不怪这些热情的观众,只是他自己的问题。
黑羽千影从黑泽阵背后的门缝里看到了还捂着脸的贝尔摩德,又问:“那夜莺,今天有感受到那么一点开心吗?”
黑泽阵冷淡地回答:“没有。”
他越过黑羽千影就要离开,又想到【塔】那边发生的事,说最近你们少出门,如果有奇怪的人出现……就说你们是我的人。
他本来想说的是“就说我们不认识”,但演出的时候表现得那么熟,现在他想跟黑羽盗一撇清关系也来不及了,还不如直接将魔术师一家放在自己的保护圈里。这样一来,起码那些胆子小的很的老鼠在听到他的名字后,对黑羽夫妇下手也要犹豫几分。
黑羽千影听懂了,看来今晚发生了一些别的事情。不过她很快就捂着嘴笑起来,对黑泽阵喊:
“小夜莺,那边全都是记者哦?走这边啦走这边!”
“……”
所以说你们这里怎么全都是记者,他们不拍魔术师的吗?而且黑羽盗一也没在这条走廊里吧?
难道说他们想拍的是《昔日女影星克丽丝·温亚德惨遭殴打,疑似毁容落荒而逃》的消息?
黑泽阵往休息室看了一眼,在那群记者注意到这边之前,那扇门已经被死死关上了。他对贝尔摩德打算怎么从这里脱身不感兴趣,跟黑羽千影随意地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他走在安静的长廊里,打开手机,看到自己刚收到的一大片消息。还挺热闹的,黑泽阵想。
宫野明美:黑泽先生,演出结束后我们就回去休息吧!我白天没怎么睡着,现在已经好困啦。[困困小狐狸表情包.jpg]
伏特加:大哥你受伤了?谁干的?
夏目渚:琴酒,不会是有人逼你上台的吧?怎么回事,琴酒?琴酒?!爹,你说话啊,爹,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我现在就亲自去舞台上救你下来!
夏目舟:对不起小阵,我哥又犯病了。
赤井秀一:[礼花][礼花](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世良真纯:阵哥你明明参加演出了,竟然不叫我去看!明明其他人都在![小苹果气鼓鼓表情包.jpg]
赤井玛丽:玩得开心。
高木涉:阵哥,你回来的时候可以给我个签名吗?我这里有个看了魔术演出的小孩很想要你的签名……
工藤新一:黑泽哥,贝尔摩德没被你打死吧?对了,你看到快斗了吗,他好像没带手机。
未知号码:夜莺小姐救命啊啊啊啊啊——警察还在追我——夏威夷的警察是怎么回事,根本就不带下班的啊!
哦,小白鸽还没逃脱啊,加油。
黑泽阵完全没有去救黑羽快斗的想法,反正小白鸽真要被抓住的时候,另外的“怪盗基德”就会去捞人了,用不到他操心;
他粗略地翻了一圈,没看到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讯息,这可能是唯一的好消息了,那俩人没在注意这边的情况,也不至于看到这种很快就会在互联网上消失的短暂新闻。
除此之外……
还有宫野志保连续发来的十几条消息。
宫野志保:???
宫野志保:琴酒!你是什么意思?!你故意不说的是吧!!
宫野志保:你等着!!!
哦,还有雪莉,她错过了全部的演出,刚刚从酒店的研究资料里爬出来,准备问问去看魔术盛典的人什么时候回家,打开手机就看到了一群人发给她的新闻和照片,瞬间爆炸。
黑泽阵想了想,觉得雪莉应该是在担心他的身体,就给她回复了一句: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宫野志保:???杀人还要诛心!琴酒!
黑泽阵:……
所以小女孩在想什么,他完全不懂,雪莉不是对魔术表演没有任何兴趣吗?总不能是因为没看到黑羽盗一的复出表演而闹脾气吧?难道雪莉其实是黑羽盗一的粉丝?
——至于他自己?既不是魔术师也不是幻术师,就站在那里当魔术道具有什么好看的,雪莉不可能在意这个的。
他已经走到了楼梯附近,刚要收起手机,去观众席找明美他们汇合,却看到了一条新发来的消息。
来自一个失踪数日的人。
基安蒂:琴酒,我知道你在夏威夷。
基安蒂:我有事想问你。
基安蒂:我在魔术盛典的天台,没带武器。
组织的在逃成员,可能终于脑子转过弯来从波本先生手里溜走、十天前就已经消失无踪的基安蒂小姐。
黑泽阵对基安蒂的具体情况不清楚,只听诸伏景光提了一下她还在逃,不过她消失的那天行为有点反常(指帮波本拖住莱伊拯救被绑架的琴酒),而且最近一直没有动静,因此日本公安方面没有把她作为最优先追捕的对象。
“基安蒂。”
黑泽阵停下脚步,看着手机屏幕里的讯息,透过默认字体的文字看到了昔日张扬肆意的同事的脸。
科恩死了,黑泽阵知道,所以基安蒂现在怎么样了?
曾经庞大的乌丸集团已经分崩离析,过去的同事死的死逃的逃,不过黑泽阵对这些老同事没有任何同情,就算全都死了也不会觉得惋惜——除非是被误杀的卧底。他只是在想,他过去二十年被乌丸集团死死困住的人生,确实是已经彻底画上句号了。
他换了个方向,往楼梯上走,去往这座建筑的天台,半个小时前刚被炸弹炸过的地方。
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有个金发的身影从一片黑暗里出现,蜘蛛如同一片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到墙壁的暗色里。他站在楼梯间的下层,往上方、天台的方向看去。
夜莺上去了。要追吗?
原本是打算搭话的,但夜莺好像是有事要做的样子……要是被发现的话,我打夜莺?夜莺可是职业杀手啊!不不不不,夜莺怎么说都还是小孩子,如果出事的话就麻烦了,我得上去看看,上去看看!
蜘蛛在原地停了足足一分钟,终于下定决心,视死如归地往天台的方向去了。
……
基安蒂穿着一身不起眼的衣服,戴着黑纱,看起来就像来看表演的一个普通观众。这样的打扮在夏威夷也算常见,不会引起追查她的人的注意,而且也没人知道她在这里。
她靠在栏杆上,这里是个绝佳的狙击点,但她没带狙击枪,那种东西在逃亡的时候就已经丢了。她从日本逃离,除了她自己,就只带上了一样东西——她确实有爱枪,但那比不上她的性命,基安蒂知道自己现在险象环生,甚至分不清到底谁才是敌人。
比如,波本。
波本到底先是组织的BOSS才是公安,还是完全反过来?他针对组织成员,到底是在铲除异己,还是要将整个组织都抛弃、摧枯拉朽式地彻底摧毁?
不真正跟那个人见面就不会清楚,毕竟被抓的人不可能再有消息传来,就算他们依旧安全只是换了个身份,那也不是依旧在逃亡的她能触摸到的事实。基安蒂不想被抓。
她自由,潇洒,冷血,还是个恶人。
恶人要有恶人的活法,也要有恶人的死法,进监狱对她来说有点可笑,她要么活,要么死在那之前。
但是她没想到科恩会死。
基安蒂点了一根烟,想起几天前的事。她留下了以前的手机号码,有不少老朋友试图联络她,但她一条都没回,波本先生给她发的消息也是。
但那天,有个备注很陌生的电话打来。
备注是导演,基安蒂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就在不久前,自己和科恩去拍电影,拍的还是贝尔摩德执导的电影。虽然拍摄的部分不是贝尔摩德亲自导演的,但当时贝尔摩德还去过好几次。啊,明明是很短时间之前的事,她却觉得好像过了好几个月一样。
她怀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心情,鬼使神差地接通了那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