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得很好。
“你不可能不知道。”说话的是那个女人,她慢慢地又说了一句,“如果你对他的事一无所知,就不会冒着被找到的风险继续留在东京这么久。”
黑泽阵: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没走是因为我家小孩希望我陪他上学。哦,还有一群人非要待在我家里,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
他微微侧过头,说:“他已经死了,如果你们想知道尸体的位置,应该去问墓地的管理人。”
问话的男人发出喟叹般的气音。
“你要继续装下去?琴酒、黑泽阵或者Juniper,乌丸让你吃下那种药,你对他的忠诚也半分都不减……”
问话的男人语气终于变得轻蔑起来。
黑泽阵能听到他从原本的位置站起来,不急不缓地走到自己面前,在几秒的审视后,才居高临下地说:
“我在给你机会。”
一直在问话的男人用力扯住黑泽阵的头发,让他不得不顺着力道偏了下头。
“我们需要你活着,可不代表我们就不会杀死「现在的你」。你的前两任主人都抛弃了你,一个把你卖了一个要你死,你真打算继续替他保守秘密?”
黑泽阵听完沉默了有一会儿,才问:“说够了没有?”
问话的男人发出一声冷笑:“果然狗就是狗。怪不得你父亲不想要你。”
这片空间里终于响起了第四个声音。
“告诉他吧。”
“哪件事?”
“乌丸挺喜欢他这件事。”最后开口的人意有所指地说。
“啊呀呀,那不就跟我们的初衷背道而驰了吗?”之前打岔的老女人说,“我们是来跟小朋友谈合作的,不是替乌丸把他哄回去的,理查德。”
房间里的第五个人靠着墙,距离黑泽阵最远,他的声音对黑泽阵来说也有那么一点熟悉。
……听过。
黑泽阵记得这是赤井秀一在FBI的上级的声音,虽然在电话里有点失真,但他确实能辨认出来。
所以,让这些人坚信乌丸莲耶还活着、并且琴酒知道这件事的理由到底是什么?黑泽阵想知道,也不是那么想知道。不过有一点,他现在倒是清楚了。
回去的时候不用把赤井务武往死里打,打个半死就够了。因为这确实是相当棘手的事态——没人想面对这种情况,包括他,包括房间里的其他人,也包括脑子正常或者不正常的任何人。
被叫做理查德的男人走到黑泽阵面前,淡淡的烟味跟着他一起飘来。
他帮没法动的少年整理好头发和衣服,重新直起身,颇有仪式感地开口:“我们拿那种叫做APTX4869的药物做过实验,所有幸存者从成年人变化到幼年的反应时间不会超过三个小时。而据我们所知,3月26日,从你进入乌丸的房间,到你的尸体被送出来,期间过了整整六个小时。”
他语气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他们用无数人的性命做了APTX4869存活实验的事实,就好像在说他们今早吃了多少片面包,但黑泽阵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里了。因为——
理查德先生叹了口气,说:“没人会觉得他跟你聊了六个小时的天,不是吗,Gin?”
——那不可能。
黑泽阵的瞳孔微微放大,即使没人能看到,但他还是没能掩饰住自己的震惊。
他从进入洛杉矶那座别墅里的房间,到吞下APTX4869,一共不超过三分钟的时间,那位先生没什么多余的话给他,他也没有说更多、暴露自己真实情绪的想法,所以他在那个时候就应该已经被当做尸体处理掉了才对。
APTX4869的使用者无论会不会退化到少年时期,都会先陷入生命体征急剧衰减、近似死亡的状态,依照他原本的推断,那位先生应该是确认他死亡后让人……把他放到了早就准备好的黑色棺材里。
接下来是宣告,再然后是葬礼。
“……”
无人参加的葬礼,或许是因为没有人接到通知,贝尔摩德说那天下着微微的雨,她只是去看了一眼就离开。
然后是诸伏景光找到他,在空无一人的教堂里,将已经变小的他抱了出来,瞒天过海带回到了日本。
再往后,被雇佣来、对此一无所知的人空荡荡的棺材埋在了某处,可能是那位先生身边——而那座教堂被火烧毁,谁也无法找到踪迹。
“所以,他知道你还活着,并放你自由……”
理查德的声音传来,但他刚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先是从桌子上端起杯子的声音,然后是那个喜欢打岔的老女人在说话:“让已经杀过一次、完全有理由恨他的宠物在他死后还能继续活着?乌丸可不像那么好心的人。”
她在讥笑。只是不知道讥讽的到底是乌丸莲耶还是别的什么人。
理查德叹气。
他用手轻轻摸上黑泽阵的脸,回答:“是啊,要么他死了,要么乌丸还活着。”
而现在“琴酒”还活着。
所以,名为乌丸莲耶的那位先生,也很有可能并不像他计划中的那样死去——说到底,就算贝尔摩德和波本都见过他的尸体,并参加了乌丸莲耶的葬礼,但谁又能保证,死的那个就是「乌丸莲耶」呢?
黑泽阵终于知道这群人在想什么了。所有的问题都出在那【空白的六个小时】上,【塔】的人认为乌丸莲耶发现他没死后,做了新的布置,并将一部分重要的秘密交到了他的手上。
合情合理,如果他不是琴酒本人的话,恐怕也要信了。但很可惜,如果这群人说的话是真的,那他现在也很疑惑,为什么那个老东西没杀他,该不会真的是念旧情要放他自由吧?
呵。可笑。
黑泽阵冷冷地说:“把手拿开。”
他很不喜欢被人碰到,特别是跟这·种·东·西接触。
等理查德先生真的把手拿开后,黑泽阵才向房间里的人“看”了一圈儿,准确地在每个人的方向停顿了一下,说:“很遗憾,你们找错人了,就算他没死,我对他的情况也一无所知。”
“不是「没死」,是「复活」。”
“……”
“从两年前开始他就向我们透露消息,说他找到了能完全、安全地逆着时间的洪流,倒转生与死的方法,并以此达到「长生不老」的目的。现在他一个人消失了,给他提供帮助的我们可是很恼火啊。”
说话的是那个女人,她走到一边,拿起了什么东西——黑泽阵听到她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理查德和最初问话的男人的方向都发出了点声音。
老女人也拖沓着脚步来到他面前,循循善诱地说:“你看,我们不打算对付他,只是想从他手里拿到我们本来就该得到的东西,你应该能理解现在的状况吧……乌丸「死」后,所有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人都被杀死,而你,是唯一一个在那个时候见过他,并且还活着的人。”
黑泽阵没说话。
准确来说,他本来想嘲讽两句的,却没能说出口。靠近他的女人猛然将尖锐的物体刺进他的胸口,冰冷的金属扎进肺里,搅动胸腔的刺痛感与转眼间袭来的窒息感将他包裹,他咬了咬牙,没发出什么声音。
那个女人大笑起来:“就算你不记得、不知道,你身上也一定有什么线索。快想想吧——等那群快死的老疯子来,他们就不会对你这么客气了。”
客气?
你管这叫客气?
黑泽阵从逐渐习惯的剧痛中将自己的意识拉出水面,向这些人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
“可怜。”
可怜又自负、抓着渺茫的稻草就以为是希望的无能者,既然你们选择出手,那你们继续耀武扬威的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到时候,这一笔笔账,我都会让你们还回来。
黑泽阵冷静地调整着呼吸,让身体受到的伤害尽量减轻,起码不能死在这里,但那个女人好像不是很满意,要再做什么的时候,在旁边站了许久的理查德伸手阻拦。
“别太过分,我们需要他活着。”理查德说。
接话的是之前问话的男人,语气相当不以为然:“反正能给他用那种药,弄坏了再修好不就行了。”
理查德叹气:“那你们玩,我出去了。”
对面的门自动合上,房间里只剩一句“虚伪”的评价和被压抑着的……无论如何也只有从牙缝里溢出来的呼吸声。
……
6月30日,下午16:00。
赤井秀一在堤无津川的那座别墅里,靠着二楼走廊的沙发打电话。黑泽不在,小黄猫和小黑猫不知所踪,玛丽和真纯在MI6的保护范围内,贝尔摩德去了鸟取县,伏特加没回来……
其他人也各自有要忙的事。整个别墅里就只剩下了赤井秀一,还有降谷零养的小狗哈罗。
白色的小狗趴在沙发边,好像被昨晚的暴雨和地震吓到了。赤井秀一也是回到别墅里才想起哈罗的,给饿了很久的哈罗做了一点午饭,然后才想起来自己也是到现在都什么也没吃。
“唉。”
他叹气,找来找去没找到他的罐装黑咖啡,就从酒柜里拿了瓶不知道谁放在这里的杜松子酒,然后潦草做了点能吃的东西,就给需要的人打电话。
他问过理查德先生关于“白鹭医生”的事,但那位脾气很好的上级说那只是FBI的协助者,不是他们的正式成员,而且那应该是一位个子不高的女医生,理查德先生见过她。
“你在调查什么吗?或许我还能为你提供一些帮助。”理查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