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阵一把攥下了赤井务武手里的烟,将炙热的烟丝生生攥灭,墨绿色的眼睛里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几秒的对视后,他一字一顿地问:“你再说一遍?”
赤井务武看向黑泽阵可能被烫伤了点的手,语气还是很平常:“我把你的确切来历和曙光联合的关系告诉了FBI,以上。”
“赤井务武!”黑泽阵咬牙低吼。
他不管这里有没有人,发烫的拳头带着手心里灼热的愤怒直接砸向了眼前的人,这一拳完全没留手,于是他对面的男人侧身卸力,才没让路人看到一场血案的发生。
黑泽阵觉得他来的时候就应该跟赤井务武打一架,他就应该遵循内心的愤怒和仇恨来——
就算没有洗脑那档子事,他觉得总有一天他们的关系也会发展到相看两厌恨不得把对方打死的地步!赤井务武,你真以为你是……维兰德吗?
他慢慢收回拳,低声说:“就算维兰德这么做,我也不会原谅他。”
“但他会这么做。”赤井务武回答。
因为相信自己培养出来的孩子、不,是亲手制造出来的战士不会背叛也不会动摇,所以维兰德会以绝对理性的方式来看待问题,并做出冷静到残酷的抉择。这跟维兰德平时表现出来的令人尊敬的父亲那一面完全不同。
从赤井务武的角度来说,更早之前的、维兰德年轻时候发生的事,彻底摧毁了这个人,让他变成了不择手段的疯子。但这无法改变一个人的本质……说到底,就算改变再多东西,就算添加再多「记忆」,人的本质也是不会变的,这点赤井务武自己深有体会。
“……”
“看来你需要个拥抱?”
“不怕我杀了你的话。”
“你能下得了手的话。”
黑泽阵花了几秒来平复自己的呼吸,然后他说滚,组织毁灭前我不想再看到你,这句话我也不是第一次说了。如果那之后你再来见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赤井务武说是吗,那走之前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这也是我今天用维兰德的身份来见你的原因。
黑泽阵已经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两步,背对着赤井务武,现在他也不想回头,就这么站着,说,你说吧。
“他说过等你承认他的时候,他就把他的姓氏给你。不过他没等到那个时候。”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也不可能代替他。”
“确实如此,但你知道他的真实姓氏是什么吗?”
赤井务武把掉在地上的烟扔进垃圾桶,也没有再拿一根的意思,就这么注视着黑泽阵。
“我怎么知道。”
黑泽阵没问过。他不想知道,就没问。城堡里的其他孩子都不知道,他们叫他维兰德,年长点的会叫维兰德以前的代号,Tulipa(郁金香)。
但这都跟维兰德的姓氏没什么关系,从维兰德不愿意跟他提的那次让A.U.R.O几乎全灭的事件开始,维兰德就不再使用他的姓氏了。
“Juniper。”
“别这么叫……什……”
“这就是他的姓氏。他早就把这样东西给你了——作为你的名字。还有,今天是你们在雪原里相遇的日子,生日快乐。”
黑泽阵过了很久才转过身,只看到从拐角处离开的背影,其实他很想要维兰德抱他一下。不管这个维兰德是谁。
但他永远不会说出口。
……
19:10。
黑泽阵从失物招领处找回了自己的手机,赤井务武没给他随手丢了算个是不错的好消息。
失物招领处确实是个的好地方,黑泽阵到这里的时候柜台的年轻女孩还问他是不是跟家里的大人走丢了,他说不是,家里的大人刚死了。
有人给他打了电话。
贝尔摩德的电话,垃圾信息,不用管。
降谷零打了电话,发现他没接就换成了发消息。降谷零是收到了黑泽阵发给他的关于「贝尔摩德放置的录像机的存储卡」的消息才给他打电话,还说他有空,可以亲自来拿东西。
黑泽阵觉得降谷零1000%没空,肯定是把别的工作调开过来的,打不通他的电话就这么让降谷零担心?你自己的电话不是也经常打不通吗,打好几份工的波本。
诸伏景光大概是从降谷零那里得到了“电话打不通的结果”,给他发了条消息,一个问号。
黑泽阵回复了他一个句号。
于是诸伏景光秒回了一个句号,就没有后文了。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尔兰的垃圾广告、桐野小警察「你在哪我爸还活着吗能打死他吗」的消息、小侦探和小白鸽发来的电影场照以及赤井秀一的笑脸都被他视而不见了,没什么好看的。
伏特加没打电话,伏特加会等黑泽阵联系他。
不过在找伏特加之前,黑泽阵看着赤井秀一的号码,还是给这人打了个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他就问:“你在附近吧?看到了?”
赤井秀一没事可不会给他发消息,而且这个人现在应该是在FBI那边。就算莱伊先生再想辞职,现在他的身份也是FBI,活还是要干的。
手机里传来有点失真但毫无疑问属于某个人的声音:“看到谁?我刚跟FBI的同事见完面,今晚有的忙了。”
黑泽阵根本不听他半真半假的话,直说:“刚才那个人,不用瞄准他。”
赤井秀一那边传来一阵低笑,过了一会儿,他可能换了个位置,才故意压低了点声音问:“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如果刚才他离开的时候我扣下扳机,我们两个会同时失去父亲?”
黑泽阵轻轻哼了一声,才说:“我们的父亲都早就死了。”
一个医学意义上死了,一个社会意义上死了,好消息,缝一下还能凑活着用。
赤井秀一又笑了一下,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黑泽阵直接问:“久间健次郎在哪?FBI应该在东京塔安插人手了吧。”
赤井秀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伏特加找到他了,你问伏特加吧。不过FBI在东京塔上找到了不少炸弹,降谷先生要头疼了。”
“……他是怎么想出炸东京塔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奇思妙想吧,还有某些人开着直升机扫……啊,同事找我,先挂了。”赤井秀一飞快地挂了电话,生怕黑泽阵再多说一个字。
果不其然他刚挂断电话黑泽阵就把电话回拨过来,他镇定地把手机的声音关掉,然后找同事聊天去了。
东京塔大楼里。
黑泽阵看着迟迟没被接起的通话,冷笑了一声,他一向擅长秋后算账,把所有的仇一块报了,现在还没那么急,反正赤井秀一跑不了,就算能跑,他妈他爸他弟弟妹妹也跑不了。呵。
他转而给伏特加打电话,伏特加几乎是马上接了,但没说话。
听筒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伏特加应该是在追某一个人,虽然没说话,但他用手指在手机的侧面有规律地敲了十来下,是他们以前搭档时候黑泽阵常用的指示方式。
黑泽阵抬头去看附近的消防地图,大致确定了他们两个的位置,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浪费我的时间。”
他本来可是打算在东京塔上看好戏的,查尔特勒确实破坏了他的好心情,要不然还是考虑一下桐野的建议?
与此同时。
没能从东京塔里出去,也没联系到秘书的查尔特勒——久间健次郎先生正在跟某个人打电话。他一边跑,一边对电话里的人说:“琴酒、琴酒他真的有可能是那位先生!他还活着!如果他没死,那你之前说的计划就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通话的对象就是几个小时前他见到琴酒之前跟他打电话的人,但现在对方的语气变得有些漫不经心:“那就换个计划,又不是非要那点利益不可。查尔特勒,你太急躁了。”
“可是如果没有那个计划的话,我的、我的……”
“没有什么东西本来就是你的,查尔特勒,”电话里的人在叹气,“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不管琴酒是谁,他要杀你,而你马上就要死了,这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
久间健次郎匆忙间撞到了一个巨大的广告牌上。
他没时间犹豫,回过神爬起来就继续跑,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于是他的心情也越来越焦躁:“你说过会支持我的!你说过会让我当上首相的!我知道加尔纳恰在哪里,他不会看着我被琴酒追杀,所以,所以……”
电话对面的人忽然笑了一下:“你觉得加尔纳恰在乎吗?查尔特勒,你完全搞反了,加尔纳恰并不怕暴露自己的所在,恰恰相反,他很希望琴酒去找他——去到他的主场。”
久间健次郎的思维有那么一瞬间的中断。
啊、啊,是啊,因为组织里的所有人都说琴酒什么都能做到,那琴酒就可以,所以琴酒一定能找到加尔纳恰,只是需要点时间。既然无论如何都会找到,加尔纳恰就会退而求其次,布置他的场地,他的时间,引琴酒出现……那在这里面,我,查尔特勒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