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说。
“那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东西」了。”
那位先生对所有物的处理方式堪称残酷,抹去记忆、重新塑造认知,就连战斗的方式也一点点纠正,直到过去的痕迹彻底消失,再刻下属于组织的烙印。
反正没把他当人。
黑泽阵记得那段时间他过得昏昏沉沉,记忆里都不剩多少东西,不是他想不起来,是清醒的时间本就不多,能看到的东西也很少。
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但他很清楚自己不属于这里,也不是某个人的所有物——他是人,唯独这点让他感到难以忍受。
那位先生向别人介绍他的时候,说的是「新玩具」。他站在那位先生身侧,没有反应,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对此感到愤怒,只是扮演他应该扮演的角色。
人偶、武器、刀、用来炫耀的物件。
看得出来那位先生很喜欢他——现在的他。安静,听话,而且依旧锋利,即使他偶尔会因为记忆的空白而对指令犹疑,那位先生也不觉得这算什么瑕疵。没记忆的人当然缺乏安全感,所以那位先生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最后那位先生允许他离开地下基地,他也不知道应该去哪,就站在基地的门口看星星。
贝尔摩德就是那个时候来的,她笑着问背对着她的银发小孩:女孩(Girl),你在这里等人吗?
很好,从那一刻开始,他们的梁子就结下了。
他知道那个女人对他持有特殊的关注,所以他也在从贝尔摩德手里获取机会和情报,直白点说就是在利用她。
反正利用是互相的,虽然他当时还不清楚贝尔摩德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信任也是互相的。那位先生假装信任他,他也假装信任那位先生,直到那位先生让他去执行暗杀任务,而他在预定的地点附近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金发,眼睛是墨绿色,跟他的颜色很像。来人戴着帽子,半长的金发被压在帽檐下,发尾在一侧束起来,顺着肩垂下来。
对方当然不是他的任务目标,任务目标躺在地上,刚死不久;但眼前这个人是来找他的,并且一开始就带着明确的试探。
他们在无声的黑夜里交战,最后那个男人忽然放弃抵抗,任由银发少年的刀落下——没有。没有刺下去。
黑泽阵跟自己的手较劲了一会儿,最后把刀锋折回到自己一侧,无声询问:你是谁?
那个男人笑了一会儿,张开手臂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醒醒,Juniper。
声音很轻,通讯另一侧的那位先生一定是听不到的。
他慢慢睁大眼睛,怔了很久,才无声地说——
维兰德。
维兰德。
你来得好晚。
他经受过相关的训练,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维兰德把它叫记忆的魔法,当然,将之称作更底层、近乎本能的强暗示比较好。
维兰德让他找回被洗去的记忆。恢复记忆的过程堪称痛苦,维兰德也没有在组织重重包围下立刻带他走的想法,伪造了现场就转身离开。
那位先生从听到痛苦挣扎声音的时候就知道不对,带人来找的时候只看到地上的尸体和缩在墙角依旧没恢复正常的银发少年,以及掉落在地的染血的刀。
一场高烧。一次精神和药物的抵死相搏。以及一句迷迷糊糊中的“我不能杀人”。
最后那位先生妥协了。
只妥协了一半,毕竟他也不想养一把完全不能用的刀,就将他为数不多、约等于没有的道德底线面对银发少年提了一点。
跟孩子相关的任务不行,跟警察相关的任务不行,跟任何阳光下生长的东西相关的任务都不行。
他新养的宠物挑剔得很。
不过那位先生并不缺去做这些事的人,随便调几个人去接手任务也一样,他只是觉得这把刀还得打磨很长一段时间,幸好他很闲,在死之前也很有时间。
他会磨灭这把刀的意志,将不该存在的底线碾碎,为他漫长而复杂的生活增添几分乐趣,不然做个清闲的生意人也太无聊……
毕竟,总不会有人当上这类组织的BOSS还在整日加班吧?
“滴答。”
什么声音惊扰了梦境。
有声音从外面的世界传来——是很简单的、手机的默认提示音。
只有一声。
黑泽阵摸了一会儿没找到手机,被迫从一片黑暗里醒来,才发现自己还躺在地毯上,盖着某个人的外衣。他把外衣扔回去,从床上找到手机,发现他才睡着了半个小时。
下午的阳光偏移了角度,将他半个身体都笼罩在内,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知何时沁出的冷汗浸透衣服,布料被汗水黏在皮肤上,令人不适。
昨晚黑泽阵把漆黑一片的手机壁纸换成了两只猫,他盯着已经不在的猫看了一会儿,切到消息界面,发现联系他的人是江户川柯南。
他记得这时候小侦探应该是在某个安全的地方,度过APTX4869解药的反应时间,大概率是在一家医院,或者认识的诊所之类的地方。最小的可能是在家里,至少雪莉能照顾,但以她现在的体型能做的不多,或许公安会派人看着?
不管怎么样,现在是下午两点钟,小侦探忽然找他是为……
From Silver Bullet(备注:1)
-我被绑架了。
黑泽阵把那行字看了整整五遍,才发出疑问:“……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