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了!四年了!黑泽阵!不管养什么都应该有感情了吧?!你可以对任何事都置身事外,你可以什么都不爱,但你凭什么断定我可以跟你一样不在乎这段经历?!你凭什么?!!”
肩膀被抓得很疼。那里有打斗的时候被划出来的伤口,黑泽阵没往那边看,但知道温热的血正在顺着往下流淌。
电话已经被体贴地挂断,但有消息发来,他暂时无暇顾及,只听到诸伏景光深呼吸,收回了刚才激动的情绪,低着头,说:
“Zero对我来说当然是无可取代的,我可以为他死,也可以为他活着;但是,黑泽,把对我来说的你,想得重要一点吧,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只是单纯的重复,几乎已经听不见了。
冰冷的夜色里,他放在黑泽阵肩上的手无力地放开,到最后,只剩下半句微不可闻的:
“……求你了。”
诸伏景光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回应。是的,黑泽阵就是这样的人,琴酒就是这样的人,他不会对任何事物投注感情,无论是人、组织,还是养过的动物,都能随手抛弃。
没有例外。
诸伏景光咬着牙,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他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他深深地吸气,把郁积在胸腔里的东西慢慢吐出来,仿佛要将这四年来的一颗心也整个吐出去,终于下定决心,说:“你要我走的话……”
“别哭了。”
有人用满是血的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诸伏景光怔住,慢慢抬头,看到黑泽阵抿着唇,好像在思考应该做什么,半晌才说了后半句:
“你捏疼我了。我也会疼。”
声音依旧很平静,墨绿色的眼睛里也看不出什么来,好像从来没学过怎么安慰人一样。
以及,指望这家伙能说出什么感天动地的句子来真是高看他了。
诸伏景光想。
但他可没哭啊。原来黑泽是看不得人哭的类型吗,明明作·为·琴·酒的时候最反感看到有人哭的场面了。
于是诸伏景光重新抱住已经变小的黑泽阵,动作轻了很多,他在黑泽阵耳边低声说:“我们回家吧。”
夜晚好像没那么冷了。
……
凌晨一点。
黑泽阵终于洗掉了身上的血,浅红的血水顺着头发缓慢地往下淌。湿漉漉的水汽贴着玻璃,他用的是冷水,不然那些打斗中造成的伤口八成是会把他送进医院。
原本的衣服被他扔掉,反正他的衣服都长得差不多;降谷零说去做点夜宵的时候黑泽阵就在客厅的椅子上慢慢地擦着头发,虽然已经擦不出血水来,银色里却好像有微微的红。
从离开组织后他就没怎么管过这头长发,于是在几个小时前的高强度战斗里它们不可避免地打了结,清洗的时候也没能分开。
现在他盯着头发的末梢看了一会儿,就要去拿放在柜子上的剪刀。
手被按住了。
黑泽阵抬头,果然看到站在那里的人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慢慢地、用力地掰开黑泽阵的手,把剪刀放在更远的位置,说:“我来吧。”
他耐心地把纠缠在一起的头发分开,湿漉漉的银发还没擦干,重得像一团捧不起来的月光。
整理到一半的时候诸伏景光终于忍不住问:“以前你的头发是谁打理的?”
黑泽阵想了想,心不在焉地回答:“谁看不下去了谁来打理吧。”
诸伏景光的手顿住了。
“……都有谁?”
黑泽阵就随意地数了数:“贝尔摩德,BOSS,雪莉,她的姐姐,露比,阿斯蒂,基尔,爱尔兰小时候也会……哦,还有波本。”
诸伏景光震撼地回头去看厨房里的降谷零,很显然降谷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就回了一句:“我没有看不下去,只是想找个借口杀他,但没找到机会。”
Zero,你好诚实。
“大部分人都是来杀我的,”黑泽阵慢悠悠地补充,“也有人是真看不下去,比如贝尔摩德。”
“那个FBI……”
“他没有,但他试图给我推荐他用的柔顺剂和洗发水,并且在里面下了东西,我没拒绝,他很高兴。”
那时候莱伊还留着长发,他说那源于他在酒吧演奏手风琴的经历,然后他问黑泽阵为什么一直长发,黑泽阵说那不是你该问的事。
不过自从FBI为他设下圈套还当着一群人的面说了那些话后,黑泽阵就把跟莱伊相关的记忆丢到脑海深处了;现在他试图从记忆的底层挖出那堆洗发水的下落,想了很久,才记起来,他顺手送给那位先生了,那位先生看起来也很高兴,然后把东西送给了朗姆。
朗姆好像不是那么高兴,但是没人在意他。
降谷零简单做了点,把餐桌摆好,才走到他们两个面前,单手按着柜子,靠近黑泽阵,问:
“雪莉呢?”
“她不知道为什么不高兴,给我绑了麻花辫,还在里面编了几朵花进去。”
黑泽阵发现自己总是不懂小女孩的。
有时候天真,有时候狡猾,有时候闹着要陪她,有时候又见到他就生气,偶尔会忘记说过的话,也会毫无理由地大哭一场。黑泽阵总是不懂她在想什么。
降谷零没想到还发生过这种事,以及琴酒会跟他说这件事。
他回忆着他知道的雪莉、在组织里的传闻,还有江户川柯南的反应,最终不确定地问:
“你跟她的关系应该很差?”
黑泽阵本来要去拿手机的,听到降谷零的话,诧异地问:
“有吗?”
降谷零:黑泽阵,你确实是不懂小女孩的。
“也许是我记错了,”降谷零糊弄过去,面对黑泽阵“你在糊弄我吧”的表情,他流畅地切换到了下一个话题,“所以你该告诉我你今晚遇到什么了吧?”
“你是以什么身份在问我?”
黑泽阵微微侧头,问降谷零。
虽然要回答也不是不可以,但「发生过什么」不是只要调查现场就能知道的结果吗?有人来杀他,他看在波本的面子上留了他们一命,仅此而已。
降谷零(自信):“组织的BOSS大人。”
黑泽阵(冷漠):“那我无可奉告。”
降谷零自己先笑出来,换了个语气:“我作为名侦探,正在关心路过的一名普通市民,黑泽先生,请问你对突然袭击你的人有头绪吗?”
黑泽阵点点头,回答:“有,某个结社,不过我不是路过的普通市民,我是名侦探SILVER。”
降谷零缓缓转过头,对偷偷给黑泽阵绑了个蝴蝶结的诸伏景光说:“苏格兰,我刚才好像听到琴酒在讲冷笑话,你听到了吗?”
诸伏景光拍拍手,站起来:“听到了,不过我不是苏格兰,现在的我是名侦探景光。”
总之,看起来好像各怀鬼胎但其实大家确实很想吃饭的夜晚,就这么过去了。
降谷零走的时候给了黑泽阵一个号码,说下次找人收拾残局可以打这个电话,当然你最好别动手……不过看着黑泽阵的表情,他觉得让这人忍着别动手还是有点难的。
黑泽阵问,你怎么还不去美国当你的BOSS?
降谷零回答他这几天就去,但具体的时间和方式……安全起见,没有透露的必要。
等家里重新寂静下来的时候,黑泽阵躺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打开了乌鸦给他发来的讯息。
From Crow(备注:欠债不还魔术师)
-你也有值得在意的家人了啊,不需要弱点的Juniper先生。
-不过看来今天你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做,刚巧我也准备回家……那么我们下次再约吧。
-晚安,小夜莺。
From Gin(备注:小夜莺)
-如果你坚持要叫那个蠢名字,下次见面记得注意你的人身安全。还有,ANI结社联络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