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降谷零的视线里,那个跳下水来救他的人,有着银发、墨绿色的眼睛,以及一如既往的“波本你在干什么”的表情。
黑泽阵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从附近的通道跑来,原本也不知道波本在哪里,但幸好有个蠢货的爆炸声给他提醒了方向,既然地上死的那具残尸不是波本,那掉进水里的那个……八成就是我们的新BOSS了。
黑泽阵本来想抱怨,可惜当时他完全没有那个抱怨的时间,想都没想就跳下了水,在那波来势汹汹的黑色生物群追上它们眼里的肥肉之前抓住了正在往水底坠落的波本。
这水真冷。
黑泽阵把那位先生最欣赏的波本往上拉,想要带着他离开这里,但下方的黑影已经迅速地追了上来,张开到270°的大口里,螺旋的裂齿就咬住落入水中的人!
哈。这群东西。
黑泽阵把他手里的波本往旁边一扯躲开这次袭击,看着四周几乎要将水下视野覆盖的浓重黑色,终于摸到了台阶的最下层,借力把波本往上狠狠地一扔!
水花溅落。
终于追上猎物的实验体们猛地扑了上去!
一团团黑色阴影瞬间就将水面盖满,殷红的血色缓缓扩散,又在逐渐变得平静的水面上消失不见。
降谷零从越来越暗的视野里最后看到的,就是一片黑暗里染血的银色。
……
滴答。
滴答。
是某种声音。
滴答。
是陌生的天花板。是医院,是风吹动的窗帘,是春日的阳光与窗外的樱花,是清脆的鸟鸣声,是湛蓝的天空,是——
深水里涌动的黑色,与最后看向的人。
“……!”
降谷零终于醒了。
他坐起来,但从胸腔里传来的几乎让人窒息的痛感让他暂时止住了呼吸;坐在病床边的人被他吓了一跳,然后惊喜地喊:
“降谷先生!你终于醒了!”
是风见裕也的声音。
降谷零上上下下打量「这个」风见裕也,发现眼前的人里里外外透着一股不太精明的感觉,左手臂的袖子比右手臂还要粗一圈,里面应该是缠着绷带——没错,这是他认识的那个风见裕也。
对了,他当时在海洋馆,风见裕也被人冒充,接下来他遭遇了爆炸,然后是……
“Gin呢?!”
降谷零用力攥住了风见裕也的衣服。
风见裕也很少看到自己的上司这副紧张的表情,急急忙忙回答:“啊、啊?降谷先生,你先冷静一下,琴酒不是死在朗姆制造的爆炸里了吗?当时广播结束没几分钟爆炸就开始了,后来我们查看了爆炸区域周围所有的出口,逐一排查,确定没有人活着出来……”
不、不是琴酒。
不是在说琴酒。
降谷零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才反应过来风见说的是另一件事,所以他当时听到的爆炸声是朗姆和琴酒、不,琴酒根本就没来,跟朗姆联系的人是“黑泽”。
他缓了缓,松开手,重新问:“你们是在海洋馆的外部通道找到我的?那里没有其他人吗?”
风见裕也这回也反应过来了:“啊,是的,对对对对不起降谷先生!当时我在看比赛,然后就被人打晕了!等醒的时候我就听说降谷先生出事了!实在是对不起!!!幸好小泉前辈先带人找到了降谷先生……”
那时候风见裕也被人打晕冒充,本人在网球场的仓库里昏迷,据当时赶去的人说,他们见到那个场面全都被吓到了,地上是被炸到认不出来的碎块,水里还有那种东西游来游去,降谷先生就躺在水边的台阶上生死不明。
公安的小泉前辈带了临时从海洋馆的水槽里收集来的剩余的“溶解”实验体用的药物,直接水里倒,里面的生物迅速退却,水面才变得安静下来。
风见裕也看着降谷零的表情,小心地说:“但我们在岸边发现了血迹,应该不是降谷先生的,鉴识科已经去对比了……”
降谷零没说话。
他的脑海里还是当时的画面,毕竟他明明落入水中,被发现的时候却在岸边,所以他看到的肯定不是幻觉,有人去救他了,但救他的人呢?谁能从那样的情况里活下来?
如果那个人还活着,那对方把他扔在爆炸现场就走了,连个急救电话都不打吗?
不可能。
所以对方把他救上来之后,有九成概率没能回到岸上,已经死了,剩下的一成……
降谷零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了,他听到自己在很冷静地继续问风见裕也:“其他情况呢?”
风见裕也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是他本来准备好回答的问题,就顺畅地说:
“组织的几个成员被我们控制起来了,还有的目标因为不能打草惊蛇的关系暂时放置;爆炸区域和降谷先生你昏迷的那边还在事后调查;夏目财团关闭了海洋馆,暂时还没有处理的结果;伪装成我的人好像是FBI的,他们那边说正在调查;赤井说让你先休息,他正在努力查账;江户川这次真的去群马县了,我看着他上的车;还有黑泽兄弟,应该都在家……”
“谁?”
“就是,黑泽阵和黑泽景光,刚才赤井先生还跟他们打电话了,说都在家里啊。”
“……”
等等、等等,黑泽阵不是死了吗?
降谷零在那里怔了几秒,才猛地掀开被子往外跑。这家从医生到护士基本都是公安相关人员的隐蔽医院的走廊里几乎没什么人,也没人拦住他,只有风见裕也手忙脚乱地追了上去。
“哎?降谷先生!降谷先生!”
古桥町。
昨天海洋馆的事件当然没能影响到这里,开满樱花的街道一如既往的安逸和平静,阳光正顺着屋顶一点点驱散黑暗,宣告漫漫长夜的结束。
现在已经是5月3日的清晨,距离那个事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夜。
降谷零顺着他早就了解的东京的路线,来到早就烂熟于心的地址,顺着三本漆公寓的老楼梯向上,敲响了黑泽家的门。
没人回应。
就在降谷零想应该怎么破门而入的时候,这扇门终于被打开了,黑发的高中生模样的少年站在门口,说:
“我们家……”
降谷零看着那张熟悉的、跟高中时代的诸伏景光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问:
“你弟弟呢?!”
“你说小阵,他现在——哎?”
诸伏景光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降谷零往他们家里闯进去,带着某种急切的、想要印证什么的表情。
而且他还没能拦住!
于是,就在所有人没能阻止的情况下,降谷零冲过去打开了黑泽阵房间向来不锁的门,然后看到了……
正在背对着他们换衣服的银发少年。
黑泽阵:“……”
降谷零:“……”
长长的银发半遮半掩,少年身上看不到任何明显的伤痕,手臂上也没有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不过被人闯进房间里的恼怒倒是相当真实。
在黑泽家的气氛快要冻成冰点的时候,黑泽阵终于冷冷地说了句:“滚出去。”
于是,组织的BOSS大人乖乖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