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哀往米花综合医院的方向看去, 混乱逐渐平息,警车和消防车已经撤去,医院渐渐恢复秩序, 又一场对米花町来说司空见惯的案件落下了帷幕。
这本来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当时她和江户川就是跟阿笠博士出来购物,但名侦探江户川从蛛丝马迹里判断出了犯人的身份和意图, 当场就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她只能耸耸肩,让阿笠博士先回去,自己等在这里。
她都已经习惯了,那位“身体已经变小, 头脑却依旧灵活”的名侦探每次都是这样, “灰原哀”只需要等在这里, 偶尔为他提供帮助就可以了。
但是……
你能每次都安然无恙吗?名侦探。特别是在最近组织的活动越来越难以捉摸、她察觉到附近组织成员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的情况下, 继续高调行动或许不是那么合适了, 对吧?
要是那家伙出去的时候遇到了组织的人,而“工藤新一”的身份暴露, 被牵连的可不止他们两个。这点他们都很清楚。
她忽然抓紧了心口的衣服。
那是某种长久的、笼罩在她身边的阴影,压抑的窒息感陡然袭来, 将她的心脏攥在一只看不见的大手里。
是组织的人!他们又来了!
对此, 灰原哀的反应是——就安然坐在原地, 平静地在衣服的口袋里找了找, 找到一瓶救心丸。
黑泽阵:“……”
他拎着江户川柯南,就站在距离雪莉不远的地方, 看着雪莉熟练地按住心口, 熟练地叹气,熟练地摸出一个药瓶, 熟练地吃——
黑泽阵面无表情地拿走了雪莉的药瓶。
栗色头发的小女孩动作顿了顿,转过头,本想说点什么,却在那片银色映入眼中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飘逸到可以去做洗发水广告的银发,那像是在盐滩生长的黑色枯木味道,那冷淡到极点的声音,都指向了她认识的、占据了她人生大部分阴影的某个人。
他是——
提着江户川柯南来见她的琴酒!而且是已经变小的版本!别问她为什么能确定这就是琴酒而不是琴酒的亲戚,当年琴酒亲口跟她说过自己全家就一个人,压根没有任何亲戚!
难道说他们的身份已经暴露了?琴酒是来杀他们的?组织已经、等等,那博士、那群小孩,毛利一家,还有他们这段时间里接触的其他人都……
在雪莉震惊、茫然和恐慌的表情里,黑泽阵看了一眼药瓶上的标签,发现是救心,就皱眉,说:
“别乱吃药。”
这种药又不能拿来当糖吃,黑泽阵很清楚,雪莉、她姐姐,还有宫野夫妇,谁都没有心脏病,用不着吃这玩意。
雪莉那就是每次见到组织成员都会紧张的老毛病,来源于她小时候的某件事……当时她跟着黑泽阵从美国回日本,同行的组织成员是黑泽阵的临时搭档,那是个热衷于杀人掏心还喜欢吓唬小孩的神经病,黑泽阵看雪莉被吓得够呛,就在回去的路上找了个机会把罪魁祸首的情报卖给了FBI。
那个组织成员的代号是爱尔兰九世,这个代号的使用者因为换得太快,每次他们都得上个编号才能知道说的是谁。总之,爱尔兰九世最终被FBI解决了,但给雪莉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搞得雪莉对所有组织成员都产生了心理阴影,一直持续到了今天。
怎么想都是爱尔兰No.9的错。
黑泽阵把江户川柯南啪的一下放到雪莉旁边,说:“这是你养的小……你的同学对吧。”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雪莉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心想自己应该没吓到她吧,就伸出手去,摸了摸雪莉的脑袋。
雪莉看起来都快坐不稳了。
怎么了?
黑泽阵觉得他们两个的关系应该还不错,雪莉不至于吓成这样,是低血糖吗?
他想着,从风衣的口袋里找了块诸伏景光硬塞的巧克力给她,然后说我走了,转身离去。
穿着黑色风衣的背影走在樱花飞舞的街道上,就像强行用电脑程序嵌合在一起的图画,属于寒冷之地的漆黑色块与周围的环境都格格不入。
“灰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脚步声逐渐远去。
“灰原?灰原你没事吧?你先冷静点,他应该不是琴酒……宫野?!”
一直到那个银发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之后,这个世界的空气仿佛才重新开始流动,灰原哀往后靠在长椅上,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表情;
她忽然又坐起来,抓住正在试图跟她说什么的江户川柯南的衣领:“你怎么会跟琴酒在一起?!”
江户川柯南看到她回神,不像是被吓懵的样子,才松了口气,说:“那是我在医院里遇到的侦探啦。我想他应该不是琴酒,如果他是琴酒的话,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放过我们吧?”
“不可能!他就是琴酒,我是不会认错那家伙的!琴酒还活着,而且跟我们一样变小了!”灰原哀咬牙切齿地说。
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她还是能认出来——她、保、证!
江户川柯南看她这副模样,托着下巴,说:“可是他不认识工藤新一,琴酒不可能不认识工藤新一,而且他自称是个侦探。琴酒会说自己是侦探吗?”
而且他说自己是工藤新一!
江户川柯南鼓了鼓脸,决定先不把这件事告诉灰原了,等他能变回去的时候,一定要让怪盗基德等等冒用他的身份的人好看,狠狠地破他们的案!
灰原哀闭上眼睛:“会,他不但会自称侦探,还曾经伪装成一位德国侦探‘诺瓦利斯’参与了侦探聚会,从头到尾没露任何破绽,而且因为在那场聚会里他徒手制服了两头熊拯救了在场的人,到现在侦探界还流传着他的名字。”
江户川柯南:“……”
没想到琴酒还有这样的一面,但肯定是任务需要吧,你看贝尔摩德还是明星呢。
他说:“但他摸了你的头,琴酒会做这种动作吗?”
灰原哀重新睁开眼睛,往江户川柯南那边看了一眼,哼了一声:“会,就在他杀人之后。”
她还记得那个寒冷的冬天,那年她五岁,跟琴酒从美国回日本,同行的是个代号为爱尔兰No.9的组织成员。爱尔兰No.9很喜欢跟小孩聊天,跟她讲了一路的故事,给她买了糖,他很喜欢吓唬小孩,但都是在开玩笑;相反,当时二十岁的琴酒总是冷着一张脸望向窗外,什么话都不说,看她的目光都是冷的。
然后,就在回去的路上,爱尔兰刚要上车,就被人远程狙杀——毫无征兆,血溅到她身上,琴酒说让她自己把脸擦一下,接着自顾自给那位先生打电话,说新来的爱尔兰是FIS(俄联邦对外情报局)的间谍,被FBI的人干掉了,最后琴酒打完电话,摸了摸她的脑袋,说走吧,已经结束了。
这件事以及琴酒摸头的动作直接成为了她童年的创伤,导致她对组织的成员都产生了心理阴影……
江户川柯南:“……”
听起来很符合琴酒的人设,但刚才走掉的那个很像琴酒的少年是去救人的,而且他还配合警方救了医院里的人,怎么看不像是会忽然暴起杀人的神经病吧。
于是江户川柯南想了想,又说:“但他给了你巧克力,琴酒会做这种事吗?”
灰原哀幽幽地回答:“他会,他自己从来不吃这种东西,但是他会带巧克力和糖,也会买小孩子才喜欢的幼稚礼物,不是给我的。”
最后半句话被她咬得很重,特别重。
江户川柯南推了推眼镜,镜片的反光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灿烂而明亮,名侦探说:“有没有可能,那些东西是给他的?”
他指向银发少年离开的方向,说。
灰原哀:“……”
哈哈,江户川,你在开什么玩笑,刚才走掉的那个就是琴酒!不是琴酒养的小孩!我从出生就认识他了,刚才的人长得跟我小时候的琴酒几乎一模一样!
他、就、是、琴、酒!
江户川柯南看到她的表情,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赤井秀一也就是冲矢昴,最近在古桥町的某所学校里教书,而且也就是那个银发少年在的学校,既然那个少年长得跟琴酒几乎一模一样,赤井秀一应该是去调查他的吧?
那给赤井先生打个电话问问不就清楚了吗?
他一边拨通电话,一边说:“我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只听说了他和另一个侦探的姓氏,赤井先生应该知道……”
灰原哀看到他给某个FBI打电话,稍微靠远了点,根本就不想和某个FBI有什么关系。
她说:“万一他叫琴酒(GIN)怎么办?”
江户川柯南一边打电话一边说:“怎么可能啦,他跟琴酒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就算琴酒变小也……喂,冲矢哥哥吗?我之前看到你的车在这里,还以为你也来医院了。嗯,我有件事想问你……”
几秒钟后。
江户川柯南表情空白地看向灰原哀,说:“冲矢昴说,他叫小阵(Gin),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在做侦探……是网球部的……”
灰原哀猛地退后一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琴酒绝对不会容忍有人在他的名字后面加个“ちゃん”!所以琴酒没有变小,他已经死了,而刚才的人绝不可能是琴酒!绝对!
还有,心地善良是什么鬼,这个词是能跟琴酒放在一起的吗?喂!那个欺骗姐姐的家伙终于也疯了吗?!
(黑泽阵:……)
(黑泽阵:其实你可以再坚持一下的,雪莉,我甚至没打算在你面前隐藏身份,毕竟我们关系还不错,吧?)
(今天的黑泽,也在为雪莉什么时候看到他开始害怕这件事而疑惑,并且可能很长时间里都想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
黑泽阵暂时还不知道雪莉和她的小同学聊了什么,他算了算时间,发现波本也快查完账了,距离波本离开日本已经没多久,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存在也没什么。
说到底,无论“Gin”还是“黑泽阵”,对他来说都只是一个名字而已,随时可以换掉,现在的身份也是。本来就是伪造的身份,抛开也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