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夜离看着这样的她,眼底藏着一丝悲戚。
她从未这样担心过他,从未这么渴望的、为他求过情。
就像阳光出来时,他永远站在逆光的那一面,站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她从不会回头望。
微颤的指尖想碰碰她的脸,又止住。
“先吃饭。”
“别闹脾气,等吃好了,我答应你便是。”
楚狸希冀,“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
至此,楚狸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捏紧筷子,尽可能稳住心底的情绪。
她不能乱了自己。
事已至此,哭是没用的,唯有想尽一切办法,改变局面,方能扭转乾坤。
她沉了一口气,夹起一筷子饭菜,塞进嘴里,尽量咽下。
这下,她平静多了。
楚夜离看着她,“小九?”
“什么?”
“你可曾正眼看过我?”
可曾看过他眼中的爱意与希冀。
楚狸道:“你拥有很多东西,你又可曾重视过自己所拥有的?”
人总是这样,身在福中不知福,等到失去时,才蓦然发现自己曾拥有过那么多美好。
楚夜离声音认真:“纵是拥有再多,也不如你。”
“人的感情很复杂,不是吗?如果能果决的爱是爱,恨是恨,我便能直接杀了你,也不必如此波折的过程,可是为了你,哪怕这条路曲曲折折,才能到最后,我也愿意。”
看。
有耐心的人,到底是赢家。
“最后,终归是我得到了你。”
楚狸垂着眸,没有再说话。
皇叔从不会这样对她。
在皇叔眼里,她从不是争夺来去的物品。
在本质上,楚夜离与皇叔的差别,自私与爱的差别,他或许永远都不能理解,她也不愿再多说。
她一心挂念着正事。
楚夜离还想再说什么时,楚狸已经放下筷子:
“我吃好了。”
言外之意,你该放人了。
“可我还没吃。”
“你吃饭的时候,应该不耽误下令吧?这只是动动嘴的事。”
“你真偏心。”
楚狸抿嘴,只安静的看着他。
楚夜离叹了一声,只得放下筷子,带她出去,“把萧夜行放了。”
刚走到楼梯口,便听到下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像是出了什么事。
楚狸心头一紧,大步奔了去,只看见四五个士兵擒着挣扎的萧夜行,他腿弯上插着一支箭,血迹已经染红了半条腿。
“萧都督!”
楚夜离沉眸:
“怎么回事?”
“殿下,方才萧都督想要逃跑,卑职们迫不得已之下,射伤了他,将人擒了回来。”
楚夜离皱眉,只看见那支箭把整条腿弯都穿透了,要是医不好,可能会残废,侥幸医好,至少也得休养三个月。
“请最好的大夫,给他医治,护送他回帝都养伤。”
“是!”
楚狸冲上前,眼睁睁看着萧夜行被强行带走,胃里止不住一阵翻滚。
萧夜行受伤,被押回都,她刚升起的希望便破灭了。
抬头看向站在楼梯上的男人,朦胧红了的眼中充满恨意:
“你故意伤他!”
“你明明答应我,会放他走!你说话不作数!”
楚夜离沉眸走来:“小九,方才我们一直在包厢里吃饭,我并不知他逃跑的事……”
“你以为我会信吗?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放过他,你骗我!”
楚夜离握住她的双肩:
“是下面的人失手,我答应你的事,不会食言。”
“你骗我!楚夜离,你又骗我!我不会再信你,我……唔!”楚狸情绪过激时,胃里陡然绞痛,脸色唰白。
“小九!”
“别靠近我!”
楚狸揪着心口的衣物,用力推开他,踉跄倒退好几步,“你真狠……楚夜离,你真的好狠……”
绕过他的身侧,跑上楼。
“小九,你相信我,我……”
楚夜离目光追去,却连她一个回眸都看不见。
捏紧指尖,眼底的光愈来愈狠,愈来愈阴沉,猛地一个抬手、掴在副将的脸上,
“废物!”
“连个人都看不好!”
副将惶恐的扑跪在地:“殿下息怒,卑职无用,殿下息怒啊!”
楚夜离阴戾的攥着领口,扯了扯,一口浊气在胸膛难以宣泄。
“还跪在这里作甚?等着我叫你吃晚饭!”
副将吓得连滚带爬出去。
出去第一件事,加派三倍人手,看好萧夜行,再也不敢出丁点差池。
楚夜离太阳穴隐隐作痛。
“主子,早些休息,”阿玉低声,“连日来,您事事亲力亲为,接下来还要赶那么远的路,得休息好才是。”
他无心休息,心里不踏实。
转身上楼。
门紧闭。
他站在门外,想着楚狸方才的话,以及看向他时、失望的目光,心口便像压着一块巨石似的,整个人十分躁郁。
调整了许久,才稍微恢复状态,低着嗓音:
“小九,我派人去给萧夜行医治了,他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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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一片安静。
“小九,你听我解释。”
他当真不知此事。
“小九?”
怎么没声音?
“小九?”
他眉心逐渐凝起,心里涌起一丝不好的念头,随即推开门,只见屋里空无一人,唯有那扇窗大大的开着!
该死!
-
楚狸爬窗跑了。
城中太大,随着楚夜离入驻,处处都是他的人,而她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有,思忖之下,唯有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当地的知府。
击鼓求助。
“谁?大晚上的,谁在外面咚咚咚?”
两个府兵不高兴的走出来,
“不知道一般只有早上、才能击鼓上诉吗?”
楚狸疾步上前:“我有急事,要见知府。”
府兵摆手一笑:“哟呵,你当自己是谁,我们知府大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
“事关摄政王,再不去报,事后追责时,我先拿你们二人祭剑!”
“你!”
二人心头一紧,见她语气森然,不似作假,虽然心里发毛,但还是进去通报了。
不消多时,楚狸便被请进去。
“你且在这里坐会儿,知府大人马上过来。”
楚狸颔首。
刚坐下,便听得一道打趣的声音:
“哟!这不是谢小姐?”
楚狸侧头望去,竟见来人是当初的天水城孙知府,以及他的女儿孙玉雪。
孙玉雪惊讶:
“真是见鬼了,我听说了摄政王的死讯,本以为以你们的感情,会生死相依,没想到,你竟独自逃了回来。”
楚狸柳眉轻皱。
二人怎会在此?
孙知府还穿着官服,莫不是调任了?
“孙大人。”
“欸,谢小姐这一声,下官可担待不起!”孙知府摆手。
楚狸起身:“事出紧急,摄政王受困,还望孙大人能允我一批人手,并暗中送我出城,待摄政王回都,必有重赏。”
孙知府算是听明白了。
她是来求助的。
“谢小姐,摄政王出事,我等十分痛心,恨不得与摄政王肝胆相照,我一定会帮你的!”
孙玉雪却是一笑:
“爹,你糊涂了,摄政王已死,咱们难道去寻他的尸身吗?”
孙知府惊讶极了:“哦?死了?”
孙玉雪掩唇娇笑:“是啊,听说掉进悬崖,尸骨无存,恐怕早就被野兽吃干抹净了!”
孙知府叹:“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摄政王如此年轻,天妒英才。”
孙玉雪捏着手帕,惋惜的娇滴滴的:
“可不是吗?嘤嘤……偌大的摄政王府,后继无人,连个子嗣都没有,好可怜呀。”
父女一人一句,一声一叹,便演起戏来。
楚狸冷眸相视:
“孙大人,你吃的是大楚的俸禄,理应忠君主事,如今皇位上坐着的可是八皇子,以他跟摄政王的关系,于情于理,你都该尽一份力。”
“谢小姐好大的架势。”
孙玉雪挑衅的睨着她,
“你以为,如今的大楚,还是曾经的局面吗?”
笑话!
摄政王已死,无人给她撑腰,她就是一个空壳,还敢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摄政王昏庸无能,仅因为一点小事,就革了我爹的官职,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掌权?简直死得好,死的太好了!哈哈……啊!”
猛地一记清脆的耳光。
楚狸打到手心发红,眼底冷意似剑:
“得不到他的青睐,便出言诋毁,孙小姐,看来你的教养不过如此。”
“你!”
孙玉雪捂脸,怒道:
“谁稀罕他的青眼?哼!天底下好男儿比比皆是,我孙玉雪可看不上一个短命鬼!”
“是吗?”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勾引摄政王。
勾引失败,还恼羞成怒,狗急跳墙。
看着这对已经叛变的父女,不难想象到如今大楚的局面……社稷动荡,官员倒戈,人心惶惶,八皇兄岂能应付得了?
皇叔……
你一定不会出事。
我会找到你!
楚狸提步便要走。
“拦住她!”
数名府兵疾步而上,呈一个半圆形,将去路挡的严严实实。
孙玉雪双手环胸,趾高气昂的走来:“谢挽月,这知府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况且,她还打了她一个耳光。
楚狸扫视着这一幕,平静的看向孙玉雪:
“孙小姐,你可知有一句老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她还没失势,就敢欺负到她头上。
就算她失势了,也轮不到孙玉雪放肆。
孙玉雪冷笑:“摄政王已经没了,你在这里摆架子吓唬谁?”
“你知道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