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造大船其实船不算特别大,都是沿海运粮用的遮洋船。数量也不算特别多,只由南京造了五十艘海运试航到天津港。
一来是大明初期疯狂造船和疯狂建城,适合造大船的大树基本都被砍光了想多造海船不容易想造真正的“大明宝船”更不容易。
二来是朝廷大部分运输职能还是要靠运河来完成只有几个月的枯水期需要靠海运来补充。对于喜欢稳健发育的大明人来说,肯花上好些年磨磨蹭蹭造出五十艘海运船已经很难得了。
要不是单独出航更危险他们估计会造个十艘八艘意思意思。
至于海贸什么的朝廷一时半会还没这种打算。
要知道明代只在浙江、福建、广州设立市舶司,市舶司官员还选拔十分随意,大部分是举人和监生里出身偶尔来个进士出身的,那肯定是犯错被贬的官员无疑。
光是从市舶司负责人的选拔上看就可以看出这个机构有多不受重视了。而这一机构之所以不受重视,很大一部分原因又得追溯到永乐大帝所说的“我泱泱大明对于赚外邦钱财这种事没兴趣”,对往来的贡舶一度是不征收关税的。
古代皇帝大多都有这么一种奇怪的想法,收你税是重视你不收你税是看不起你!连赫赫有名的永乐大帝都逃不出这种观念。
难怪有的外国商贾为了抢纳贡名额直接打起来抢到这样的好机会不得乐得合不拢嘴?
人傻钱多速来!
丘濬就曾在《大学衍义补》里对此指指点点说是本朝市舶司徒有其名,没有实行抽分之法纯粹是想借此“怀柔远人”对大明一点好处都没有。还不如恢复前朝的互市之法!
哪怕丘濬入阁后极力推销自己的想法落实起来还是阻碍重重磨蹭了这么多年才抠抠搜搜地造出五十艘只适合近海航行的遮洋船来试航。
要知道海运未罢之前,一个登州卫都得配一百艘海运船。
道阻且长啊!
不管怎么说,能开个头也是桩好事。
一得到南京那边递来的消息,文哥儿一行人便出发前往天津卫,等着迎接这批新海船的到来。
哪怕只是去天津卫,也够文哥儿快活挺久了。天津卫离得这般近,他这次顺便摸个底,下次约新社成员过来玩耍,多发展一个休沐日出门散心的好去处!
他们这些年轻人就应该多出门走走,多看看各地风土人情,争取深入挖掘各地的美景与美食!
像他老师李东阳就很敬业,得知天津卫城翻修后亲自去走了一趟,不仅写了篇《天津卫城修造记》,还连写八首《天津八景》,一口气给自己观察到的天津景观起了诸如“安西烟树”“淀南和风”“海门夜月”之类的好听名字。
实际上就是“你瞧瞧天津这树”“你瞧瞧天津这风”“你瞧瞧天津这月亮”。
偏偏人西涯学士就是能挨个起名并赋诗一首!
后世旅游业不请他李西涯当顾问着实可惜了!
既然美景差不多都让他老师吹嘘完了,他这个当学生的只能勉为其难去吹嘘一下好吃的了!
一路上,文哥儿没少和费宏他们聊起李东阳走到哪都尽职尽责留下赞美诗篇的做法,表示咱这些晚辈合该向前辈学习,可不能一代不如一代!
等咱到了天津,先隔空和几首《天津八景》,再自行挖掘新鲜角度创作新诗,不能白跑这一趟!
费宏:“……”
靳贵:“……”
王慎辞啊王慎辞,你不愧是李东阳的学生。
就你老师那沉迷写诗的劲头,是我们能效仿得来的吗?
不过作为大明文人,写起诗来那是一点都不虚的,实在没灵感了大可把唐诗拿出来拆解拆解组装成具有个人特色的新诗!
读书人的事能叫抄吗?这叫用典,这叫景慕诗坛前辈!
这次同行的还有唐寅他们这批庶吉士,也是文哥儿极力撺掇李东阳说该让庶吉士们出来放放风,李东阳才把他们添进随行名单里头。
左右只是往船上多塞二十几人的事。
唐寅听了文哥儿的提议,也摩拳擦掌地和伦文叙约定起来:“上次我们对对子都没对出高低来,不如我们到了天津卫后到处走走,多写几副对子让天津百姓看看更喜欢谁的。”
伦文叙与唐寅向来臭味相投,闻言自是一口应下。
到底都是意气满腔的年轻人,绝不会认为自己会输给别人乃至于前辈,一时间每个人都踊跃讨论起怎么用自己擅长的方式给天津卫留下自己的印记。
文哥儿见状倍感欣慰。
每一届庶吉士都很好带(好祸害)!
作为大明最优秀(从科举脱颖而出)的一群读书人,他们应该努力深耕每座城市,争取为自己到过的每个地方都留下自己的佳作。写得多了,说不准会有那么几首足以流传到后世的名篇呢!
就算没有,也算是趁这机会练练笔了。
海船抵港得是第二天的事,一群年轻人浩浩荡荡地抵达天津卫,便开始循着李东阳的《天津八景》开始东游西走。
文哥儿跑得最积极,也最容易和大伙走散,路上但凡闻着点什么香味他人就没了。等唐寅他们回头去找,一准能在某个小吃摊或者小吃铺子面前瞧见他守在那儿等吃的。
唐寅道:“你小子怎么走到哪吃到哪?也不怕一路瞎吃把你吃出毛病来。”
当初在江南时文哥儿就有这毛病,每次遇到吃的都堪称撒手没,可不就让他们逮住弱点让他先答题再下筷子吗?
文哥儿振振有词:“这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他们把好吃的做得太香了。”
是他鼻子犯的罪!
不该嗅到它的美!
唐寅:“…………”
算了,他可不是文徵明那个爱操心的性格,文哥儿这么大个人也不会被拍花子拐了去,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