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1 / 2)

戏明 春溪笛晓 6884 字 10个月前

通政司把东宫的奏本查阅完毕直接递送到内阁去了。

元守直才不烦恼那么多,内阁里坐着的可是李东阳等人,文哥儿正儿八经的老师。他们自己教出来的学生以及他们学生教出来的学生(太子),可不就得留给他们自己受用吗?

李东阳几人对此还一无所知直至拿到通政司送过来的东宫奏本才赫然发现事情有些不妙。

……怎么回事?文哥儿不是不在京师吗?为什么东宫会递上来这样一本奏章?!

李东阳和谢迁看完后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疑虑。

作为一个浙江人谢迁是最清楚里头的门道的。

本来这块香饽饽已经被人咬进嘴里了,你朝廷突然说要把它收回来搁谁身上谁能乐意?

尤其是江浙一带的沿海地区私底下搞海贸的人多不胜数,什么片板不得下海全是一纸空谈。

咱说没有下海就是没有下海,你朝廷派再多人下来查探咱都是没有下海咱可是凭本事富起来的,和私下搞海贸有什么关系!

谢迁对此虽然心知肚明却也不会傻到去捅破这件事。

偏偏现在太子直接把奏本递上来了,他们是讨论还是不讨论?

谢迁心思百转千回,最后想到了还在千里之外的文哥儿。

这都是什么事啊?

早就知道这小子从小有股子想把天捅破的劲头,没想到才考上进士的第二年就闹腾出这么大的动作来!

丘濬的提议很好搁置因为他在朝中本来也没什么朋友哪怕入了内阁也远没有一呼百应的能耐。

朝臣们没少私下议论认为丘濬入内阁着实不怎么名正言顺毕竟比起谢迁他们漂亮的履历丘濬可是六十好几还被安排去国子监教书的。

怎么看都不是会入内阁的升迁轨迹。

何况丘濬自己年轻时不爱攀关系求晋升,自己入了内阁也不太爱被人攀关系手头自然没什么说得上话的人。

太子可不一样太子一开口不少人不管是为了施展抱负还是为了投机东宫说不准都会踊跃表态兼揽活。

太子现在才七岁又有什么所谓?太子年纪小更好,更容易刷好感度,也更容易哄骗。你看王小状元不就哄得太子一口一句“我小先生说的全是对的”吗?

谢迁犹豫了一会,还是把奏本递给了徐溥。

眼下内阁年纪最大、资历最老的就只剩下徐溥了。

徐溥接过奏本看完,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

他已经老了,精神越来越差,精力也越来越差,加之他本来就是不是锐意进取的性格,是以看到这带着蓬勃朝气的东宫奏议后他只是在心里微微愣神。

等慢慢品出东宫对重开海贸的野心,徐溥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

接着他就生出一种长江后浪朝他们这些前浪奔涌而来的感觉。

他已经七十多岁了,后来入阁的王恕、丘濬都先后请辞了,只有他还占着首辅之位。

这些年来他也没少上书请辞,只是决心都不太坚定,圣上也从没打算批准。

如今面对这些锐气逼人的年轻人,徐溥更感到力不从心。

这最后一班岗不好站啊!

徐溥沉吟许久,转头和谢迁他们讨论如何写这次的票拟,整个人看起来一如既往地沉着。

事已至此,想压下去是不可能的了,不如就敞开来讨论一次吧!

内阁这边有了决议,奏本才终于送到朱祐樘手里。

朱祐樘:?????

瞧瞧他皇儿不声不响都干了啥!

平时这小子有点什么事都要来他们面前得瑟半天,这次干了这么大一件事居然都没跟他们提过半句!

朱祐樘莫名有种“朕的儿子长大了不亲爹了”的惆怅。

等看完朱厚照的奏本,朱祐樘只觉得……他们这位小神童怎么人不在京师,还能联合太子干这么一桩大事!

看小神童给东宫写的信也没写什么重开海贸的事啊!

估摸着是跟人换信看换出来的事儿。

朱厚照上回就来跟他讨论过“海外白银大量流入会有什么后果”,无奈朱祐樘本身也是读经史长大的,琢磨来琢磨去也没琢磨明白。

他询问李东阳他们,李东阳他们也没法回答,最终只含糊其辞来了一句“本不会流入,何来的后果”。

朱祐樘让人去东宫把太子喊来。

朱厚照此时正带着弟弟妹妹在东苑遍地撒欢,一个人带着两个小豆丁拿着捶丸杖追着球到处跑。

球入不入洞不要紧,会不会玩也不要紧,关键是坚持锻炼身体!

听人说他父皇找他,朱厚照便让人把弟弟妹妹送回张皇后那边,自己跑文华殿找他父皇去。

朱祐樘一见到朱厚照便拿出他递上来的奏章问:“这是你自己写的?”

朱厚照得意洋洋:“那肯定的!”说完以后他又想起他小先生教他有好事绝对不能忘记出过力的人,要是每次都自己把功劳全占了,以后就没人帮自己出主意啦!朱厚照又补充起来,“不过都是小先生教的!小先生教我老多了!从开中法到海上贸易都讲过。”

朱厚照还凑过去跟他父皇大谈特谈,说他们华夏大地有两条丝绸之路,一条是陆上的,一条是海上的,历朝历代的帝王都很积极进取,希望能扬威万国。

连他们大明永乐年间也曾派老大老大的船队下西洋!

老祖宗开辟出来的“丝绸之路”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呢,不应当!

自古以来他们都是很有探索精神的!

现在我们可以派人去通知外邦的老朋友们一声,让他们有货物只管载来卖——只要你们愿意接受我们的番舶税,我们大明的货物也不是不能卖给你们的。

来花银子吧朋友们!

朱厚照给他父皇狠狠地吹嘘了半天,最终图穷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