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儿得瑟了没一会就被闻讯而来的王华拎下马。
王华瞪了长子一眼。
文哥儿还小,王守仁这个当兄长的都成亲了,难道也还小吗?这么小的娃娃,万一被甩下马怎么办?家里的马再温顺也不能这么闹腾。
王守仁摸摸鼻头解释道:“我在旁边牵着马的不会叫文哥儿出事。”
王华道:“真出事了看你怎么和你母亲交待。”
赵氏本就是继母入门时王守仁都已经晓事了,母子二人要说真能多亲近那是不可能的。
得亏兄弟俩一直处得不错一家人才和和美美过了这么多年。
赵氏把文哥儿当眼珠子护着王守仁要是把文哥儿摔出问题来,家里肯定要闹得家宅不宁。
王守仁挨的骂多了,从不还嘴乖乖听训。
文哥儿倒是很有担当,主动坦白道:“我让哥哥教我的!”
王华瞧了眼还兴奋得脸红扑扑的文哥儿心里已经相信了这个说辞。
就这小子的脾气,若不是他自己求着要上马,那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担责的。
王华道:“有能耐了你,才四岁就想着学骑马?”
文哥儿道:“早学习早掌握!我很乖的绝对不会乱动哥哥让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王华知道文哥儿虽然爱玩爱闹却不会闹出格更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也就没再继续责备兄弟俩偷骑自己马的事儿。
王华叮嘱道:“家里的马也就算了外头的马你们不知道脾性如何不可以乱骑。”
文哥儿连连点头。
事情虽然就此揭过了王华还是罚他们一个抄书一个写文章限时今晚之内交给他检查。
难兄难弟对视一眼,都老老实实应下。
王华见他们还在自己眼皮底下打起了眉眼官司,又把文哥儿拎了起来,边抱着他往饭厅走边问:“怎么突然想学骑马?”
文哥儿道:“我要勤练骑射功夫,以免以后当巡按御史时被人害了!”
王华:“…………”
此时此刻,王华的想法和王守仁一个样:这小子想得可真够远的。
“你怎么会觉得当巡按御史要被人害了去?”
王华奇道。
文哥儿便讲起了谢迁给他介绍的地方上的情况。
都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巡按御史虽然是“代天子巡狩”,可地方上的人说不准连天子都敢糊弄,何况还只是七品的“代天子”?
只有遵守官场规则的地方官可能还会战战兢兢地接待你,地头蛇可不管那么多,说不定弄死了巡按御史,还能顺便换个自己顺眼的“父母官”呢!
大明立国已有一百多年,地方宗族势力逐渐抬头。
别说当地名门望族的族人了,连他们手底下的奴仆都能在地方上呼风唤雨。
豪族子弟和他们培养的诸多“义子义女”把控着整个基层,没点本事怎么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入自如!
所以啊,他得从小勤学苦练、强身健体,争取做到长途跋涉不会累,骑马跑路比谁都快!
王华:“……………”
这就想得更远了。
王华说道:“敢对巡按御史动手的人可不多,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知府知县,遇着巡按御史过境都得夹起尾巴做人。”
不是穷凶极恶之人、没到山穷水尽之时,没有人会冒着惹皇帝震怒的危险对巡按御史下手。
相反,地方官还会用重金贿赂讨好巡按御史,叫他们帮忙说些好话、给个任满好评,让他们顺利升迁。
成化年间就有过风评极好,却因为不愿巴结巡按御史导致任满后职位不升反降的知县。
与其担心在地方上遇害,倒不如担心自己在京中被下诏狱,一不小心小命不保!
朝中要臣常年负责从诏狱中捞御史。
毕竟每次要直接杠贪官污吏、皇亲国戚、宫中权宦的时候,御史们都要冲在最前头,挨廷杖下诏狱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
奸佞谁惯出来的?大多都是皇帝。
你要扳倒奸佞等同于天天指着皇帝的鼻子骂,风险肯定是很高的。
可不就得朝中说得上话的阁老和尚书们及时捞人吗?
这要是你人缘不好,外头捞你捞晚了,你可就死在诏狱里头了。
文哥儿哪里知道当御史还有这么一重危险,听他爹说地方上的人都要对巡按御史俯首帖耳,顿时感觉自己心仪的职位更威风了!
文哥儿道:“那也要学,骑马走得快,可以去更多地方!”
王华瞅了眼他的小胳膊小腿,说道:“那也得你的脚能踩到马镫了,才可能学会骑马。”
文哥儿:?????
说话就说话,凭什么说人腿短!
我王四岁还这么小,腿短不是应该的吗!
真是岂有此理!
可等到了饭桌边上对上亲娘和亲祖母满含担忧的谴责目光,文哥儿才晓得王华笑他腿短压根不算什么。
显然她们都知道他跟他哥去学骑马的事了,只是怕惊着他才让王华去领人。
文哥儿蹬蹬蹬地跑过去,向赵氏她们展示自己没少胳膊少腿。
他只是和马先亲近亲近而已,等跟马儿混熟了,以后才好和他哥一样偷骑出去玩儿!
这叫什么,这叫未雨绸缪!
见文哥儿一点事都没有,赵氏才算是放下心来,只认真告诫他决不能自己去骑马。
就他这个头,都不够马儿一脚的。
诸芸刚看婆母担心得不得了,心里也气王守仁不着调,暗暗掐了王守仁一把。
这家伙都二十出头了,怎地还带着弟弟胡闹!
王守仁感觉腰上一疼,知晓是妻子在埋怨自己,好面子地撑着没表现出来。
都四岁了,上马背坐坐怎么了,他这么大的时候都敢顺着梯子爬屋顶上玩耍了!
那时候他都还不能开口说话呢,日子过得可比文哥儿清闲多了,书那是一本都不用读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自在得不得了!
就是比较费他祖父的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