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秋柿子早熟透了,这东西保存不易,大多时候是做成柿饼来吃。
柿子糕用的便是干柿饼与糯米一起捣碎,再和些枣泥捣匀,上甑蒸熟,闻着就又香又甜,吃着更是松软可口。
如今正是秋末冬初,柿干刚吸饱了深秋明媚的阳光,每一块都甜得恰到好处。
所以眼下是做柿子糕的好时节,早一些或者晚一些,都碰不上这刚晒出来的香甜柿饼。
主人都已经发话了,文哥儿觉得自己礼数做足了,大大方方顺从本能拿起块柿子糕尝了起来。
大多数糕点都是现做的最好吃,蒸糕更是如此,刚蒸好的柿子糕一入口,文哥儿只觉满嘴都甜滋滋的,偏又一点都不腻人。
那不同层次的甜次第在味蕾上绽开,叫他眼睛都不由自主睁圆了不少,只觉一时间有点应接不暇,不知该先细品哪种甜味好。
火烧出的热气自下而上蒸腾,让清甜的枣香以及更为细腻的柿子香在腾腾热气中与米糕相会、相错、相容,每咬下一口都是种难以言喻的享受。
文哥儿还不会说话,他乌溜溜的眼睛熠熠发亮,直接用香甜的吃相表达了自己此时此刻的感受:“好吃,太好吃了!”
他还抽空礼尚往来地把柿子糕推回到邹氏面前,意思是让邹氏也尝尝看。
邹氏瞧文哥儿吃得那么香,本来有点愣神,等发现文哥儿把柿子糕推了回来,鼻端一下子闻见了久违的食物香气。
那是淡淡的柿子甜香。
今年柿子刚熟的时候她没兴趣吃,柿饼刚开卖的时候她也没兴趣吃,只觉吃什么都没滋没味,若非怕儿孙担心,她连每顿那么几筷子都不想动。
如今柿肉被捣成泥和入米糕中,却意外地勾起了她消失已久的食欲。
或者该说,眼前这小孩儿吃得太香了。
他是真心喜欢手里的食物。
哪怕自己嘴巴还小、牙齿又少,一双小手甚至还没有柿子糕大,他还是一脸高兴地捧着它啊呜啊呜地咬了一口又一口。
邹氏伸手取了一块柿子糕。
见文哥儿吃着手里的,不时还瞅两眼盘子里的,似乎怕少看一眼剩下的柿子糕就没了,邹氏又笑着把它推回到文哥儿面前。
文哥儿顿时放心地继续干饭,哦不,干点心。
邹氏一下子被文哥儿那如释重负的眼神逗乐了。
真是个小活宝。
一老一小其乐融融,吃得老香。
旁边的谢豆:“…………”
祖母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我是你孙子!我是你亲孙子啊!
你们吃得这么香,就不能让我也拿一块吗?
为什么你自己拿完就把它挪回文哥儿面前去!
我!根!本!够!不!着!
谢豆看向马上就快吃完一块柿子糕的文哥儿,扁了扁嘴,鼻子泛酸,有点想哭。
文哥儿和谢豆分坐邹氏两边,一抬头瞧见谢豆那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愣了愣。
他认真数了数盘子里的柿子糕,发现还剩下不少,非常大方地把它朝谢豆推了过去。等推到一半发现自己的小短手推不着了,他才改为咿呀两声招呼谢豆自己拿。
瞧着仿佛反客为主当起了小主人。
谢豆:“…………”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的谢豆脸上一红。
他怎么会因为吃不到糕点就要在客人面前哭鼻子,太丢脸了!
都怪文哥儿吃得太香!
邹氏见孙子红着脸拿了块柿子糕愤愤咬下,更是乐到不行,只觉很久没有这么开怀过了。
三人把桌上的点心挨个分吃过去,文哥儿吃得肚皮滚圆,与谢豆又打了一局双陆,就拉着这位新朋友在谢府后院遛起弯来。
谢豆还小,不懂什么散步消食,不过他还是很热情地带着文哥儿到处溜达。
两个人甚至还跑去看谢豆的妹妹。
这妹妹比文哥儿小几个月,现在还裹在襁褓里头,谢豆领着文哥儿趴在塌边看她。
很明显,小谢豆非常乐于和新朋友分享宝贝,连自家宝贝妹妹也想分享一下。
文哥儿头一回看见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儿,不由多看了两眼。
可惜婴儿大多长得差不多,文哥儿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凭借谢家祖孙三代的长相得出结论:是个眉清目秀的奶娃娃。
谢豆在外人面前嘴拙,对上熟悉的人却话却不少。
他和文哥儿有了打双陆的交情,这会儿便忍不住和文哥儿嘀咕起来:“你不知道,我妹妹刚出生时整张脸皱巴巴的,可丑可丑可丑了。”
文哥儿:?
你和你妹妹什么仇什么怨,要把“可丑”这词儿强调三次!
没等文哥儿想出怎么回应谢豆这话,就听门口传来谢迁含笑的询问:“你们在陪妹妹玩吗?”
作者有话说:
文哥儿:有杀气!
*
注:
①双陆:参考《天子的游戏》
②柿子糕:参考《食说新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