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高灏侧过脸看她,语气平缓,似乎对阻拦他杀高旸毫不意外。
梁婠没回答,看一眼紧拽他胳膊的手,刚要松开,却被他反手握住。
“太后想说什么?”
高灏十分好脾气地低下头,又问一遍。
梁婠不抬头都能猜到落在她身上的各种目光。
虽说是一时情急,可眼下也顾不得其它。
“你不能杀他。”
她声音又柔又软,却不带丝毫谄媚与讨好,反而像初春的风,携着薄薄轻寒。
“为何?”
高灏挑一下眉,没有半点不悦,单纯只是好奇。
梁婠不答反问:“你预备怎么对外说?”
高灏极浅地笑了一下,好像她问的完全算不上是问题。
不待他回答,有人率先出声。
“永安王高涣借着进宫拜见太后之名,欲犯上作乱、弑君夺位,淳于左卫寡不敌众,英勇就义。危难之际,太妃冒死命人传递消息求助,幸而长广王及时赶到,太后才免遭毒手。然而,高涣丧尽天良,已鸩杀皇帝、逼死太皇太后……”
梁婠看过去,正是从外走进来的高浚。
他脸上的不以为意与高灏的如出一辙。
高浚问:“皇兄以为如何?”
梁婠趁机抽回手,后撤一步。
高灏也不再强求,黑眸极深:“甚好。”
高浚往高旸脸上看一眼,示意敖如彬:“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不可。”
梁婠挡在他们面前,态度坚决。
高灏皱起眉:“太后是要反悔吗?”
陆晚迎立在一边,但见他二人生了分歧,颇觉有趣,挽唇一笑,适才那些不快似乎淡了些。
“谁都知道斩草要除根。”
她扬扬眉,适时加把柴:“太后若是能亲自动手杀了高旸,岂不是更显诚意?”
梁婠望过来的眼神锋利如刃。
陆晚迎心颤了一下,别开眼:“我说的不对吗?”
梁婠收回视线,只对高灏道:“南阳王一席话听着没问题,可经不起推敲。”
“哦?”
“如果你只是想要那个位置,弑君后取而代之,是最简单直接的方法,但如果你想要长久坐在那个位置,就不能粗暴对待!”
高灏笑了笑,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梁婠想了想,认真道:“今日之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先前我们那一套说辞,本就满是槽点。
但他日要是堂上对质,至少有我和皇帝作证,旁人就算心有不甘,也无法多说,可你若是现在命人将他杀了,仅凭刚刚的说法,且不说能不能叫外人信服,单说先前在场的将领都敷衍不过。当然,你要是能让所有人都闭了嘴,倒也不是不行,可你能吗?”
高灏心下微微一恻,沉了眉。
能不能全部封口,不好说,但将人逼反却是极有可能的。
梁婠看一眼高灏:“既然不能,你又何必白白给人留下拿错的把柄?”
略一停,又道:“纵观古今,有多少帝王的皇位,是堂而皇之弑君抢来的?凡事都讲究一个名正言顺,更何况是这帝位呢?你若是不考虑长久,又岂会隐忍到今日?”
梁婠最后一叹:“我是觉得越往后越要步步谨慎,你说呢?”
高灏对上的是一双乌沉沉的眼。
纵然她有自己的私心,但这一番话并非全无道理。
他抿住唇,什么话也没有。
但梁婠知道,高灏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