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清昼是紫霂的全名,如今已很少人知道了,能称呼他为清昼道友的更少,汀兰不知她是说没有算到紫霂离去,还是紫霂在她眼底离去而不知,只行礼,却见面前的女子道:
“前些年他得了牝水【天一淳元】,便开始着手收拾,不知清昼是否得了那一味牝水,我本是想着助一助力,他既然不见我,一定是自己有把握了…”
“倒是好,如今只剩下几位在世,希望他能功成…”
她眉宇间惆怅,似乎只是来说几句祝福的话。
秋水真人背后就是兑金真君,诸事一定为她安排好了,她是这些年来张家最杰出的人物,又碰上了仙府传人,汀兰只有羡慕的份,替自家师叔谢过了,秋水道:
“真君一事过后,我便回洞天了,可宁婉如今突破成功,迢宵…迢宵他的事…我还要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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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素真人曾经与秋水真人有些纠葛,当年还差点成了道侣,这件事一度被认为是金羽青池的大喜事,也有过一阵风波。
甚至司徒镗海外被龙属所伤,父子三紫府、蒸蒸日上的镗金门骤然坠落,被青池、金羽百余年当做戏台摆弄,也有司徒镗杀了三目岹山兽,秋水真人替元素出气的影子在。
后来虽然因为李江群之事不了了之,身为紫霈的弟子,汀兰当然略有耳闻,可这种事情是最忌讳的,她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听着眼前的大真人道:
“当年,迢宵与紫霈也是极好的朋友,我也是迢宵带着见的她,我们三人有情份在,如今于情于理,都该照抚宁家…”
“我找上你,也是这个原因,你既能完成你师尊的遗愿,也能符合我的托付…”
汀兰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行礼道:
“大真人尽管吩咐!”
秋水从袖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镜子来,掩在手心,轻声道:
“元修身死,【请君执金符】也好,【淮江图】也罢,都不知落在何处,元修未必会给她,可各方贪图这些的人不少,有必要时还请你帮一帮。”
“毕竟我家到底不是太阳道统,有些东西我与同门实在不好出手帮助,一旦稍稍一帮,立刻会引来千百倍的后果…只能托你了。”
她亮出掌心的镜子,圆溜溜小巧可爱,却闪烁着银白色雷光,秋水正色道:
“我家祖上攻入雷宫,从中得了这宝贝,本是成双成对的,后来另一枚丢失了,只留下这单枚,威力却也不容小觑。”
“这灵器托付给你,以为酬劳。”
‘雷宫的灵器!’
当今之世,雷宫的灵器绝对是极受欢迎的,一来威力极大、神妙无穷,二来通常没有什么后患,毕竟雷宫都倒了这么多年了…
“不过是照料一二…也不必…”
汀兰才应了一句,秋水立刻开口了:
“你若是不收,哪有什么照料的情分在,更差了些照料的实力。”
秋水这话虽然不好听,可实打实地说动了汀兰,放在先前她也许还有推辞的念头,可师叔紫霂的一番话将她心中的安全感剥夺得一干二净,暗暗打算起来,这枚灵器更显得重要。
“一定不负大真人所托。”
汀兰将东西收下,秋水这才有些笑意,似乎有了什么思索,双手放下,那两枚金环又从腕上落到手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秋水乘着波涛汹涌朱海而起,汀兰心中感慨,终于抬起头来,问道:
“大真人一身道行已然臻至于极,往前三百年无能及者,不知何日求金…也让后辈一睹『全丹』之风采…”
秋水只笑着摇摇头,在太虚中化为汞水而去,留下一句飘忽的话语:
“都太早了。”
……
鉴中天地。
太阴府中白雪纷纷,小庭院里的圆池白光闪闪,地上白砖皎洁明亮,四座玉白灯座矗立其中,散发着蒙蒙的白色光辉。
在这白色的圆池周边,正立着一位少年,额头光洁,眼睛浅碧,揣着手立在池边,伸头往池中看,等到这池水起了波涛,亮起一点微弱的光彩。
“也就等着这疯狗来,在这处有点乐子…如今少翙仙娥也交了那功法,到仙阁里修功法了,能见的人就更少了一个…”
这人自然是荡江了。
荡江虽然地位不如少翙,但好歹是七世摩诃堇莲的分魂,少翙则是紫府初期妖物的魂魄,时间一长,真要比起来,少翙除了少阴一道的道行,其余的还真比不过荡江。
故而荡江无论拿了哪一道的道统来,只要品级不是太高,都能修修改改,抹去根脚,少翙便有些吃力了,除了专改少阴一道的道统,同时也在阁中进修,增长道行。
荡江自然是不知细节,只知道少翙前去更高等的仙阁担任职务,那一处地方重新空下来,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故而今天手中令牌一亮,立刻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他等来等去,喃喃的诵经之声方才响起,少年立刻把头缩回去,转向另一侧,抬起下巴,便见一位青衣金穗的男子渐渐从池上浮现而出。
这男子面容很年轻,眸子浅青,广袖宽袍,长发披散。
“迟大真人!”
听了这话,迟步梓缓缓睁开眼睛,扫视一周,便把目光落在眼前的少年身上,从池上迈步下来,随口道:
“荡江大人!”
荡江就爱听这句话,连连点头,笑道:
“这会捉了哪个倒霉蛋进来了?”
“一只不识相的蠢孔雀…”
迟步梓明明是来得功劳的,表情却不大好看,显得心事重重,答道:
“还是上次那破孔雀庙,这一次又抓了一只回来,上头一定会炸锅,下一处就要换地方…”
他观察了对方的脸色,叹息一声,答道:
“元修突破失败了,还化作了妖邪…他的想法颇多,死得却很惨。”
迟步梓随口解释一二,荡江与他共住一躯过,自然也知道元修,撇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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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那古板老头,求金丹也胡乱来,死得这样凄惨。”
迟步梓心不在焉,似乎压了极重的忧虑,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这样心思深沉的人,竟然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叫荡江察觉不对,低声道:
“你这一次上来又是为何?仅仅这一只孔雀,似乎不够换取那一道紫府功法…倒也没必要跑这一趟…”
荡江当然希望他每一次都上来,至少有个人说话,可迟步梓事事以求仙第一,浪费时间的事情他一个也不肯做,上来必定是有原因的。
果然,荡江这么一问,迟步梓立刻开口了,他面色阴沉,低声道:
“我前几日也去蜀地看过了,大旱千里,天不降雨,泉水枯竭,乃是渌水不兴之兆。”
荡江一听这话,顿时奇道:
“这岂不是好事?你头顶上的那一位恨不得所有渌水修士死绝,若不是隔断所有传承得罪阴司,他可不会留情!若是他受了些伤,正好你动些小动作…”
迟步梓却微微摇头,沉声道:
“此处可是说话的地方?”
这一院子空空落落,连个桌椅都没有,显然不是谈话的地方,荡江便一路领着他出去,到了侧旁的小院,院门一关,迟步梓这才道:
“渌水多受些伤、少受些伤,都对我影响不大,可既然有了渌水之兆,恐怕这些年来斗法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他兴许要回来了!”
荡江愣了愣,低声道:
“回来便回来了…你又不修洗劫露,到时候又修个『朝寒雨』,他难道还能怀疑你不成?就算是回来…见你道途已绝,也该更加放松警惕…”
迟步梓面色阴沉,低声道:
“你不懂…你不理解渌水是什么人…我进过【渌语天】,他是个小心眼的真君、事无巨细难逃他眼的阴险人物…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疑虑…”
荡江听着狐疑起来,看着他阴沉的面色,问道:
“你欲如何?”
迟步梓沉神看着他,语气森冷,答道:
“我进过他的【渌语天】,我死、我活、我的修为进展都在他的眼睛里,等他从天外回来,天底下的清潭都是他的拥趸。”
“我修成了『丑癸藏』,他若是回来,兴许会留意我。”
荡江更不理解了,摇头道:
“『丑癸藏』又不是『洗劫露』,功法还是有的,灵气也不少,天下有那么多人修,你能修成也没有什么意外,他一个个查不成?”
迟步梓缓缓摇头,低声道:
“我并未用续途妙法,却依旧修成了,对渌水来说,这道紫府功法何处来何处去,是值得一查的。”
他那双碧色的眸子望过来,眸子中冷静至极,按在案上的双手攥紧,低低地道:
“我如若是他,我一定会查,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