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黑发在空中披散,显得格外恣意:
“郁家后继无人,你与清虹具在,筑基有望,不出一甲子,我家便是湖上霸主了。”
李渊蛟见李通崖突然这样多话,心中隐约不详,只见李通崖轻轻摆手,拉着他在阶前坐下,温声道:
“费望白虽死,费家练气却依旧有九位,远胜我家,云拢天南大阵又强横,只恐我死后难以压制,倒逼到郁家那一头去,便留了人情,可以为盟。”
“湖上局势非是一时强弱可定,乃是多方博弈的结果,若是要大举北进,定要顺着局势,否则不但事有不谐,还要得罪人。”
李渊蛟对此中之事也有了解,曾经与李通崖细细的谈过,当即点头,答道:
“蛟儿晓得!”
李通崖顿了顿,继续道:
“北岸费家,东岸郁家,西岸却还有一位筑基散修,姓贺,筑基中期,虽然一心求道向来不入世,却要小心注意。”
“是!”
见李渊蛟点头应下,李通崖怀抱青锋,缓步走上台阶,温声道:
“我此番闭关,须将洞府之门紧闭,五年勿动。”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洞府的阵法自动运转,满是青苔的石门缓缓合闭。
“嘎吱──”
李渊蛟抬起头来,看着他走进洞府之中,石门自行关闭,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李通崖温润的声音却轻飘飘地传递下来:
“母忘家仇族恨。”
李渊蛟一甩衣袖,勐然跪下,额触地而拜,足足三拜,直到那石门轰然关闭,李渊蛟才慢慢直起身,神色肃穆,两眼微红,沉声道:
“蛟,不敢忘……”
门后的李通崖微微驻足,听着李渊蛟切声答了,看着整洁干净的洞府,在上首落座,研墨执笔,往石桌上提了数行字,这才回至塌前,盘膝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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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白费了狐狸一番心思,这一剑太过决然,已然叫我仙基散乱,生机断绝。”
李通崖抬头望向北方,俊朗的面容上流露出笑容,仿佛有一瞬间这六十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温声道:
“崖生则治宗族、除外患、定山越,七十馀年尽人事,死则衣冠平整,安然自若,平生大慰,已无冀望。”
他以手撑颌,轻声吐气,黑发披散下来,如朗星般的双目慢慢暗澹下去,怀中的青尺剑低鸣了一声,洞府中罡气翻涌,呜咽阵阵。
足足过了三息,他的身前浮现出一枚白光灿灿的白丸来,在洞府之中游走一息,遁入虚空不见。
他的面容依旧俊朗,维持着十六岁那年的模样,白衣平整得没有一丝皱褶,闭目微笑,仿佛只在沉思。
“轰隆!”
隐隐有轰然的江河碰撞声从虚空之中传来,洞府的地面沁出一滴滴露水,发出一阵阵叮冬的泉水声,朔风的呜咽之声越来越大,却被死死地封在洞府之中。
“呜…”
黎泾山顶被浩瀚海的气息引动,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一瞬乌云密布,雷鸣不止,沙沙的小雨散落在大地上。
“下雨了。”
细密的秋雨覆盖了整个黎泾镇,挥汗如雨的农户们抬起头来,小贩们撑起来车伞,朱门大户的马车缓缓驶上街道。
山下小巷中的青石板因为雨水而变得湿滑,黄犬低吠,孩童嬉笑,新妇捏着手里的铜板,考虑要不要裁上一尺布做衣裳。
他悄无声息地坐化在洞府之中,仙基崩碎,气绝而亡,人们却浑然不觉,只觉得天气冷清,小雨细细密密,舒适宜人。
好难得一阵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