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成……又是考成……”
“张居正留下来的考成法还不够繁复吗?如今又添一项!”
“学田如何划拨?如何保证不被胥吏侵占?考核如何评定?这……这简直是无事生非……”
“地方官事务繁杂,钱粮刑名、驿传河工,哪一项不是考成?如今再加这劳什子蒙学考成,还让不让人活了?”
“教化本是好事,然急于求成,纳入考成,必生扰民之弊!”
…………
诸多懒散的官员,在听完申时行的话后,心中波动是非常大的。
不满的情绪在文官班列中弥漫开来,尤其是那些地方出身的官员和负责具体事务的部院属官。
考成法像一把悬在大明朝文武百官头顶的利剑,每一项新增的考核指标,都意味着巨大的压力和潜在的风险。
申时行话音刚落不久,便有一老臣出列:“陛下!阁老!设立蒙学,广施教化,立意甚善!然臣以为,将其成效纳入考成法,实为不妥!”
“考成法重在钱粮刑名、驿传河工等关乎国计民生之急务。蒙学乃百年树人之功,见效缓慢,若强行纳入考成,地方官员为求速效,恐生摊派强征、虚报人数、乃至逼迫学童入学之弊……”
“反失陛下仁德爱民之本意!不若先行试点,徐徐图之,待根基稳固,再议考成不迟!”
紧接着,户部一位郎中出列,他更关注实际困难:“陛下,阁老!学田之议,恐难施行啊!太祖朝学田,多赖官田或抄没之田。然今时不同往日,官田所剩无几,民田皆在册纳税。若强行划拨,必损及国课民产……”
“购置学田,钱从何来?地方存留银本就拮据,若再添此负担,恐致其他政务废弛!况学田管理,易生蠹弊,侵吞渔利……”
他讲的这些是学田来源和管理的巨大难题。
随后,又有几位中下级官员出列,言辞或激烈或委婉,核心都是反对将蒙学纳入考成。
尚未推行,阻力已然显现……
然而,支持的声音也并非没有。
“陛下,阁老,臣以为给事中之言,失之偏颇!教化固非一日之功,然若无严明考成督促,则地方官必视之为不急之务,束之高阁!纳入考成,正为彰显朝廷推行教化之决心!至于扰民之虑,只要章程制定周详,监察得力,自可避免……”
“学田之事,虽难,却非不可为。寺庙多余田产,众所周知,朝廷若是有意督办,总能筹办得当。此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举,岂能因噎废食?”
………………
随后,几位重臣的表态,代表了内阁和强力部门的意志,立刻压下了不少反对的声音。
殿内的争论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御座。
朱翊钧静静地听着双方的争论,冕旒下的神色平静无波。
待争论稍歇,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瞬间压服了殿内所有杂音:“众卿所议,朕已尽知。”
“设立官立蒙学,复太祖学田旧制,授蒙童以识字算法,此乃朕既定之国策!关乎社稷未来,不容置疑!”
“至于纳入考成法,”他语气加重,“此乃朕与申先生及内阁反复商酌所定,无考成,则无督促;无督促,则良法美意必成具文,此事,毋庸再议!”
“不管困难有多少,都要先开始走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