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和说话时,有个习惯——会有偏重音。
平时正常交流不明显,可一旦情绪到位,他哪个字咬字清晰,哪个字又断音如断尾,就很容易被察觉。
无法面对面沟通时,沈千盏通常靠分辨他的偏重音去判断他的情绪。
尾音扬起即满意,尾音暗抑即不悦。
很显然,季清和此刻心情愉悦,宜乘胜追击,摇旗击鼓。
她寻了个支靠点,将手机架起。故作不知:“什么后果?”
季清和不接茬。
有些话就是要雾里看花隔着一层才有意境,太直白露骨,既不高级还欠缺情趣。
“我的眼睛,它很想你。”沈千盏凑近屏幕,笑盈盈地看着他:“它快二十个小时没见到你了。”
“鼻子也想。”
“不闻着你的味道,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嘴巴倒是还好,它今晚尝了毛肚鹅肠笋尖黄喉牛肉年糕土豆冬瓜板栗,一时半会还顾不上想你。”
季清和打断她:“今晚吃的火锅?”
沈千盏抿了抿唇,嗯了声:“不想听完?还有好多地方也想你呢。”
明知她是故意的,季清和仍是像一尾衔住鱼饵便舍不得松口的鱼,自觉上钩:“不用细数,十分钟全给你也不见得你能数完。”顿了顿,他又补充:“你哪寸皮肤不想我?”
沈千盏乐不可支:“那还是有的,想不想听?”
季清和瞥了她一眼,唇角不自觉勾起:“哪不想,明晚就重点照顾哪。务求政权统一,疆域完整。”
沈千盏一噎。
到了嘴边的黄色废料就这么被他一句话全堵了回去。
她轻哼了声,取下皮筋叼在唇边。
随即双手一拢,将披散在肩后的长发挽成一束,两指扩开皮筋,利落地扎了个马尾:“你等会忙完,把航班时间发我一份。明天如果有时间,我去机场接你。”
季清和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目光落在沈千盏含着几丝碎发的嫣红唇间,喉结轻滚,忽然有些不自在。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转移话题:“宋烟进组了?”
见他关心,沈千盏主动汇报:“对,今晚带着经纪和助理住进酒店了。我让苏暂把她的戏安排在了明天下午,你的航班要是不晚点,正好能赶上她的第一场戏。”
季清和轻嗯了声,并不是很感兴趣。
片场能看到的,全是一幕幕零碎的戏。剧组租用拍摄场地需付租金,通常会集中在租用期间内将这个场景所需的所有戏份集中拍完,很少连贯地从头演到尾。
可能上一场还是情绪激烈饱满的肢体冲突,下一场就变成了剧情初期刚相遇时的生疏冷淡。
他回忆了下剧本,问:“明天需要用到蓬莱八仙进宝的黑木珐琅雕花古钟?”
“是啊。”沈千盏手边就有剧本,她翻了翻,拿起给他看:“而且还要拆。”
她幽幽叹了口气,保持着皱眉也要很好看的姿势,说:“我压力好大,万一拆坏了,我岂不是要提头见你?”
“不至于。”季清和想了想,说:“要是拆坏了,你就准备好户口本。”
沈千盏没反应过来:“户口本?”照本屠?
“嗯。”季清和换了只手,屏幕短暂的轻晃后,他笑了声,说:“拆坏了就结婚,除了你,别的赔偿我都不接受。”
沈千盏心口一缩,像淬了辣一样,瞬间火烧火燎。
她鼻息微微急促,一时竟没能吭声。
理智上,沈千盏认为他是在顺口开玩笑。
但感情上,结婚这个话题过于正式,即使他是随口一说,沈千盏也难以应答。甚至,她内心还有一小片角落隐隐觉得,季清和没在跟她开玩笑。
如果她敢答应,季清和故意把钟表拆坏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这么一犹豫,季清和也知道了她的意思,打趣道:“这么难回答?”
“那倒不是。”沈千盏皱着眉,一脸认真:“我在分析这算不算求婚,如果算,我有点亏。如果不算,我还是亏了。”
季清和挑眉:“哪里亏了?”
沈千盏答:“肾亏。”
季清和一怔,起初没想明白她这逻辑思维是怎么运转的。
前者亏,可以理解成这样求婚过于草率,别说钻戒和仪式感,就连求婚态度也没有,缺乏诚意。
后者这肾亏,从何谈起?
他正要问,门外脚步声嘈嘈。
明决在休息室外敲了几下门,轻声提醒:“季总,会议要开始了,得尽快入席。”
季清和抬腕看了眼时间,回:“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