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仇家恨,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
那是一根刺,一根深深扎在心口的刺,刺破心脏的刺。
这一根刺,将会令想要复仇之人越陷越深,直到死亡。
可他们不怕,因为他们本就死了,至亲至爱的离去,离去时的哀嚎之声,总是伴随着他们入眠,再出现在梦中,令他们惊醒,他们早就死了无数遍了。
醒来后,他们依旧笑着,依旧活着,继续踏上绝望的路,奔向黑暗中的死亡。
莫须问,无法照亮这条路,照亮这条充满了死亡的绝望之路。
他希望齐烨可以照亮,为所有被逼入江湖的人们,照亮这条绝望的路!
“学生,知错。”
齐烨转过身,望向被脸上满是惶恐不安的三人,深深施了一礼。
“学生齐烨,方才孟浪,还望三位海涵。”
旺仔瞪了一眼司卫,司卫们连忙将三人放开。
那三人,那刚刚在楼上骄傲的三人,再无骄傲,只是惶恐,只是不安,只是不知所措下意识的望着莫须问。
终究只是民,只是百姓。
一亩薄田,一间破屋,冬冷夏热,可总是有着爱他们的人,珍视他们的人,穷苦着,也会与他们一同携手一同相拥而眠。
薄田被夺了,破屋被烧了,连遮风挡雨之处都没了,没了珍视之人,没了所爱之人。
这就是他们,时而骄傲,时而强横,时而自卑,时而敏感,总是不知所措着,总是怕被人看出自己的不知所措,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入夜后,悼念着至爱之人。
“奉为上宾。”
道出这四个字,齐烨再次是深深施了一礼,面红耳赤。
龚信,搀扶着大和尚上了马,面露笑容。
月泉傻笑着,将自己的靴子脱了下来,送到了衙役的面前。
喻斌对村妇说,她是女侠,令人敬佩的女侠。
女侠依旧不知所措,因为她这才注意到喻斌腰间的长剑,光是看剑鞘就知道价值连城。
她不知道这把剑价值几何,就如同她不知“侠”字如何书写一样,她不识字的,就连名字,都是假的。
她叫二花,吴二花,当年她是被衙役救下的,衙役的名字中带了个“云”字。
二花喜欢云这个字,女侠,不应该叫二花,只有家破人亡的凄惨百姓才会叫二花,因此她成了吴云。
云字,不是因为好听,不是因为威风,而是她想着有朝一日她救人时,救其他百姓时,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会带给人们希望,就如同衙役当年救她时,听着好听的名字,潇洒的名字,仿佛有了希望。
也如同冷月剑莫须问,冷月,正是当年那个女子的名字,那个转过身走向官道,耳边满是莫须问惨叫之声却只能向前走着,任由眼泪流淌却无法转身的女子名字。
她能如何,陪葬吗?
她能如何,她能愿为至爱之人复仇宁失一臂,一辈子孤苦无依!
这就是江湖,他们的江湖。
有百姓,有男人,有女人,甚至有孩子,也有和尚。
大和尚,镇三山的寨主,是啊,寨主,可笑的寨主,寨子里都是老弱,都是孤儿寡母,都是流离失所的可怜人。
可他们真的可笑吗,他们真的丢人吗?
不,他们才是真正的侠,为国为民,他们不懂,他们只知道自己所遭遇的,所背负的,很苦,很难,因此他们要施展浑身解数,令与他们这般的可怜人,不再遭受自己曾遭受过的。
侠,不正是如此吗。
这才是东海真正的江湖,江湖中,真正的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