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本就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没有规定女子成婚后就要循规蹈矩,守在后宅度日。
上到皇室,下到平民,都没有女人不能抛头露面的说法。
每回宫宴,都是皇帝、皇后一起宴请群臣,高品阶的宫妃们陪同在侧。
民间成了婚的妇人照样可以出门交友,谈笑风生。
夫妻和离、寡妇再嫁、还是女子招婿独立门户,这样的事例也从来都不稀奇。
皇室公主郡主们,更是明着养男宠。
而她跟季成风只是偶然碰见,聊上几句。
还是在空旷的室外,又不是独处一室。
这样一桩小事,也值得他气闷难消?
偶尔酿酿醋,她可以当做是情趣,可这样是不是就过分了些?
“真看不出来,你竟比我阿兄还迂腐。”谢晚凝心里有些恼火,她瞧了对面的人一会儿,蹙眉道:“你不会是推崇前朝那一套规矩的人吧?”
前朝女子名声大过天,恨不得连脸都要遮着,不能叫外男看了去。
改朝换代二百余年,现如今还有许多士大夫推崇前朝礼制,口口声声要恢复旧制,若这人也是这样的想法……
谢晚凝眉头蹙的更深。
若是这样……
她眼神赫然变了,裴钰清无奈的握紧她的手,“不许胡乱给我扣帽子。”
“……我并非如此,”话题再放任下去,两人又要置气,他好脾气道:“算了,咱们不说那些了。”
他能说什么,说看见她注意力放在别的男子身上,心里就按耐不住的燥郁吗?
可他一副忍气吞声之态,让谢晚凝心里更是不好受。
仿佛她做了多大的错事,而他只是不愿同她一般见识。
别扭的要命。
她根本不认为自己哪里做错了,值得他气闷一天。
车厢内,莫名安静下来。
看出她的不悦,裴钰清思忖几息,打算说点什么哄哄人,可谢晚凝已经扭头不去看他,就连手都抽出来,不给他摸。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外响起街头百姓们嘈杂的声音。
杂乱无章,却能听清是欢喜的雀跃声。
不知发生了什么好事。
谢晚凝有些好奇,欲掀开车帘瞧一瞧,就听见外头裴珥的声音传来。
“世子,陆子宴领兵回京了。”
同一时刻,狭长的京朱雀街大道上,陆子宴一马当先勒紧缰绳,视线看向对面马车上裴氏一族的族徽,眸光冷凝。
身后的鸣剑驱马上前,同他并肩,低声道:“今日曲城侯府摆宴,谢姑娘跟那人一同去了,此刻就在马车上。”
陆子宴垂下眼,极轻极轻地‘呵’了声。
“属下去叫他们避让。”鸣剑道。
他家主子在外冲锋陷阵,同那些老狐狸们斗智斗勇,破获了一起震惊朝野的贪腐案,以一己之力摘了十几个官员的官帽回京,这样的功绩,怎么也轮不到他们给这些坐在京城,富贵窝里泡着的世家子让路。
可还不等他动作,对面那辆马车已经主动退避到路边。
“算他们识相。”鸣剑冷冷一笑。
陆子宴瞥他一眼,眼神极淡,却直接让还欲多说两句的鸣剑顿时收了音。
跟马车擦肩而过时,陆子宴目光倏然看了过去,冷凝的视线,似乎能透过车帘,看清里面的情形。
那两人,此刻在里头做什么。
脑中闪过小姑娘那片娇嫩的唇,他嗓子隐隐有些发紧,“去给裴钰清下封拜帖,邀他三日后午时,翠云阁一聚。”
几月不见人,陆子宴早就后悔了。
他后悔早在那日别院没有把人死死抱在怀里,宣示主权。
无论谁来,他都应该将人扣下。
瞻前顾后,畏畏缩缩,不是他的风格。
他永远做不成克己守礼的君子,不去抢夺,她是不会回来的。
那个姑娘狠心的要命,他越将心意表露彻底,让她明白自己有多重要,她只会更加有恃无恐作践他的感情,绝对不会再回头看他一眼。
鸣剑低声应诺。
这一瞬间,仿若鬼使神差般,他有些明白主子千里迢迢将那个女人带回来的用意了。
…………
车厢里,本就安静的气氛,在听见陆子宴这个名字时,愈发沉默下来。
裴钰清吩咐车夫避让一边,叫陆子宴一行人先过。
等整齐的马蹄声渐渐远去,车轮才再次转动起来。
一直到回府,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谢晚凝回了轩华院,裴钰清则去了外院书房。
当天晚上,有外院仆人来传话,道是世子公务繁忙,今夜宿在书房。
这样的情况,先前也有过,可今日他们才闹了些别扭,他就宿在书房,谢晚凝心里总觉得堵着一口气。
况且已近年关,过几日陛下都要封印封笔了,大臣们能有什么公务需要忙的。
无非就是还在介意今日上午的事罢了。
或许还有陆子宴回京的事。
瞧着温润好脾气,其实不知道多小气。
谢晚凝恼了一夜,等第二日一早,罪魁祸首来喊她起床时,她翻个身,面朝里面,理也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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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赌气的小模样,叫裴钰清探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收回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该起床用膳了,”他坐于榻边,去扯小姑娘的被子,“等吃完了,去母亲那儿陪她玩会儿叶子牌。”
最近端阳长公主对叶子牌颇为痴迷,最爱寻人组局,这不,今儿一早周嬷嬷就过来喊人。
可以跟夫君闹别扭,但公主婆婆相邀,谢晚凝还是不能置若罔闻。
她一把扯过自己的被子,头也不回道:“你先出去。”
“……行。”裴钰清叹口气,转身出了屋。
谢晚凝这才从榻上起来,在尔晴的服侍下,穿戴齐整。
偏厅用膳时,憋着一股子气的姑娘,闷头吃饭,时不时还要把旁边人帮忙布的菜扒拉到一边,一口也不愿意用。
这一番操作下来,直接把裴钰清搞的彻底没辙了。
等人站起身就要离开时,实在没忍住一把扯过她的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