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食物中毒事件程度非常严重,性质极其恶劣!我总觉得自己的名声要彻底洗不白了……”有时候,沈棠也会认真怀疑一下公西仇是不是敌人安插进来伺机而动的卧底。
她都不敢想这件事情记上史书会如何。
稍微公允的史官,写什么“某年月日,上悦,设宴于殿,召群臣会饮,酒酣,众臣皆有异状”,具体发生什么就如实记述什么。
要是黑子估计会发挥无穷想象力,绘声绘色写一段“某年月日,上悦,设宴于殿,召群臣会饮,酒酣,众臣皆醉,或伏地呕逆,或倚柱喘息,状若濒死,气若游丝。上观之,无愠色,命左右进酒,尽欢而散。翌日,罢朝。”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她沈幼梨迫不及待杀功臣了。
手段简单粗暴,直接组了个局给大家伙儿食物下毒,只可惜群臣命大居然没被毒死。
哪怕当事人摆手解释也会被认为他们屈服于沈棠的淫威,生前不敢说一句真话,死后也老老实实将真相带进棺材。毕竟,帝王都是这样的,没道理沈幼梨就与众不同不杀熟。
一想到这个画面,她想打人的心就更重。
“坚决要对罪魁祸首公西仇进行严肃、认真、毫不留情的批评!你们要围殴他的话,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棠体恤秦礼遭此无妄之灾,慎重许诺一定会让公西仇付出应有的代价。她嘚吧嘚吧说了一堆,一扭头发现秦礼只是一瞬不瞬盯着自己,不言不语。
沈棠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公肃?”
秦礼从睁眼开始,情绪就非常不对劲。
明明杏林医士说没有影响到大脑。
不过,医者也有误诊的时候,沈棠心念一起,正欲屈指掐算。刚动了两下就被秦礼用手掌握住手指,感受到他掌心温度,沈棠不解望向他。秦礼也终于虚弱开口道:“臣无大碍,只是做了个不太愉快的梦,后怕不已。”
沈棠:“不太愉快的梦?”
秦礼并未松开手。
作为臣子,他这个举动确实冒犯,一向循规蹈矩的他却仿佛抛却了一向坚持的原则,难得“犯上”一次,而沈棠也没呵斥他。他沉吟了几息:“梦中不见主君,我心怅惘。”
沈棠并未说什么“梦境都是假的”来劝慰秦礼。一来,秦礼的来历有些不寻常,二来他还是文士之道圆满的文心文士,这种人的梦往往带着特殊意义。若只是普通的噩梦,又怎会醒来多时还被梦境残留影响,分不清现实虚幻?
沈棠轻拍他手背。
“不怕,我在这里。”
公西仇不停将脑袋往屋里探。
在他身侧,即墨秋手掌抵着闯祸弟弟的脑门,将人轻推了出去:“真不怕被修理?”
“哪有一笔账罚两次的道理?”
他不仅道了歉,还挨了一顿胖揍。
见到秦礼安然无恙,公西仇表面上还能嘴硬,心里却松了口气。要是秦礼有个三长两短了,玛玛怕是要去跟阎王爷抢人。说起来——
“真要抢人,玛玛抢得过阎王吗?”
公西仇只跟人打过仗。
说起来,他当年死得那一回也没见到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只觉阴森寒冷,不多会儿又被捞回人间。别说阎王爷,连阎王爷身边的小鬼都没见到。公西仇知道玛玛来历大,但阎王爷也是神,这俩要是干仗不知道会不会吃亏。
“都不是一个体系的。”
“不是一个体系?然后呢?”
“为什么要抢?”
公西仇:“???”
“走程序带走就行了。”
公西仇:“???”
即墨秋补充两句:“我收到消息,妖皇殿下早几年就与此间轮回规则确定好名额了,待这些人寿元耗尽就要走绿色通道被截胡去妖族。说起来,我对此倒是有一些悲观……”
公西仇挠头,他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为什么不看好?”
即墨秋:“天道气运正在人族身上,妖族落魄多年,也就近些年在天道那里得了一点好脸色。毕竟是颓靡不振多年,想要重新兴盛还不知要多少岁月,又能不能抓住机会。”
妖皇殿下要走的名单,哪个不能继续在人族轮回?转世靠着此生功德,日子差不到哪里去,但去妖族,那真是前途未卜。但有一点,妖族寿数比人族长太多,也可问道长生。
估计这也是殿下松口的主因之一。
公西仇:“我也在名单上?”
他跟玛玛关系这么好,肯定有他的吧?
即墨秋:“……”
公西仇手肘捅他:“大哥?”
即墨秋道:“你届时就知道了。”
公西仇小声嘀咕抱怨。
这俩兄弟对话也没有保密,屋外到屋内这点距离,秦礼自然是能听得清清楚楚的。他也是头一次知道此事:“此事可会对主君有碍?”
他不懂天道,但他知道公允。
偏私偏爱便是丧失公允,天道会允许?
沈棠:“对我能有什么妨碍?出面索要他们的人另有其人,真要是有代价,那也是她出。也别将对方想得多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也是看中无晦他们身上的功德运势,目的旨在于教化妖族,褪去兽性,没有好处她才不干。今生为人,来世做人眼中的畜牲,我还怕无晦他们不肯接受。这事便一直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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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族上过天道黑名单,要是来世真转世去了妖族,自然也要肩负妖族自带的业障,在修炼一途可能要吃亏。其实入人族也是能修炼大道的,只是走这条路,天道就不可能允许沈棠插手,也不允许他们保有此生记忆,日后身死道消、魂飞魄散,也都跟沈棠无关系。
入了妖族就不一样了。
虽说也有限制,但沈棠能插手一二。
沈棠说的这些内容对于秦礼而言过于超纲,而他的注意力也不在来世上面——他连今生都还没过完,谈何来世?他在意的是沈棠话中出现好几次“他们”,而不是“你们”。
噩梦前,秦礼大概会避而不谈,不去追问为何没有自己。毕竟这个问题要是问了,有些事情可就收不住场了。万一答案是沈棠与秦礼的情谊还没深厚到来世也能再续前缘呢?
但噩梦让他改变了心态。
“为何是‘他们’,而无秦礼?”
沈棠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秦礼不给她开口机会,兀自用平淡如水的语气道:“倘若秦公肃今生、来世、生生世世也想追随主君身侧呢?主君可要弃秦公肃?”
沈棠道:“我自然不会弃你。”
秦礼固执:“那为何不是‘你们’?”
他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被糊弄过去的。
沈棠:“……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秦礼道:“愿洗耳恭听。”
沈棠:“……”
她刚张口,院外传来急促脚步。
“主上,祈相他们也陆续醒来了!”
只是一个个情绪都不太对劲,太吓人了,迫不得已过来搬救兵。沈棠扭头看向秦礼,后者脸色比刚醒那会儿更苍白:“主君去吧。”
沈棠:“……”
她总觉得这段对话听着古怪。